番外篇·情人节

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在山坡上发现了一束花。这束花很漂亮,虽然含苞待放,却如同泼上鲜血,在绿草茵茵的地面非常显眼。

女孩蹲下来看它,一双马尾辫如同猫尾在地上扫着。

女孩不知道花的名字。但她深深相信,在遇见这朵花的那一刻,她就深深“爱”上了它。她知道爱一朵花就是让它长在原地,而喜欢一朵花则是野蛮地摘走。于是,她每天都来看望这朵花,有时为它除虫,有时为它浇水。她趴在草地上,撑着脑袋看着花朵傻笑,与它一起分享阳光。

女孩渴望去爱着别人,也渴望别人爱着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她再来到山坡,却发现那抹红色再也不见。花儿早已不知被谁摘去,手段残忍,几乎是拦腰掐断,只剩半根花梗徒然留在原地。

女孩跪在地上哭了。那花对她很重要。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去“爱”它,再怎么去呵护它,也终究抵不过别人如此野蛮的“喜欢”。那么之前的呵护又有什么意义?她还是失去了它。她质问自己。如果当时自己把花带回家,放进玻璃罩中努力培养,或许它便能免遭厄运,顺利开花怒放。

可它只是一朵花而已。女孩儿委屈地安慰自己。花和人不一样。人都能找到自己深爱的人,但花不能。

女孩儿这么相信。

现在天色不好,她得回家了。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她就由叔叔抚养。父亲母亲在很远的地方打工,近来也完全断了音信。叔叔脾气很差,还喜欢喝酒。如果她回去迟了,恐怕会挨训。虽然她很爱自己的叔叔,叔叔也很喜欢她,但她不能耽搁。

何况今天对她而言,是一个大日子。

于是她决定抄一个近路。从一个峡谷。

那里叫“瓦伦丁谷”。据说,很久以前一位来自异域的探险家在“瓦伦丁节”那天发现了这个山谷。他为那里的险峻之景深深震撼,为了纪念,遂用当天的节日命名了山谷。

而瓦伦丁日——在那位探险家的母语中,叫做“情人节”。

令人浮想联翩的节日。女孩心想。

但与节日氛围不同的是,作为本地人,她从小就听村里大人谈论,在山谷里存在着一只吃人的野兽。已经有很多人在山谷失踪了,所以大人们在山谷布下了很多捕兽夹,并且禁止随意进出山谷。

但她心怀侥幸,决定冒一次险。

这时天下雨了。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女孩很爱惜自己的身子,她不希望在泥泞的雨水里前进,便在羊肠小道找了一个宽敞的树洞,进去躲雨。

她刚钻进去,外边雨就下大了。

伴着雨声,她靠在洞壁闭目养神。


一位小男孩正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右手腕上缠着橘红色的念珠。念珠很长,在他纤细白净的手腕绕了好几圈,还有一部分脱下来,在衣袖间若隐若现晃动。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树洞。此刻狂风大作雨势正急,树林间的枯枝败叶倾泻而下,他不得不加快步伐,来到树洞前。

这时,透过昏暗的光线,他发现里面居然还躲着一个人。

他拨开雨帘,在外面蹭了蹭脚底的泥沙,低头进去,摘下斗笠。

果不其然,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孩正席地而坐。虽然身影模糊不清,他还是能感觉出,她正警惕地盯着他看。

“在这里居然还有女孩,真是稀奇。”男孩心中奇怪。

“你也被困在这里了么。不要担心,我会救你出去。我叫鹤天,只是过来调查的。”为了避免麻烦,他自报家门。

“调查?”女孩躲在黑暗处,好奇地问道,“调查什么?”

“有很多人在这里失踪了。你没看到么,在林子里到处都是捕兽夹这样危险的陷阱,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外面雨越下越大,看来鹤天暂时无法动身了。他打算雨一停,就护送女孩离开森林。至少这样他还能救下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女孩喃喃,“我叫业因。”

“夜莺?用鸟类作为名字,人类可真奇怪呢。”鹤天毫不自知地嘟囔。

“不是哦。”女孩声音软软的,此刻她可爱地纠正道,“杀生业报的业,因果的因。”

“这更奇怪了。”

“嗯。或许吧。很久以前一位大哥哥这么叫我,就这么传下来了。”

“很久以前?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也就大概五六年前吧。”鹤天这么想。

外面的雨打在树叶上,嘈杂不绝。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这次轮到业因发问。

“一路处处留心,避开所有陷阱才勉强到这里,没想到却被大雨给困住了。我也是第一次冒险深入腹地,据说,这里可藏着个不得了的怪物呢。”鹤天望向洞外,雨开始减弱了。

“你好厉害!因为业因就住在这附近,对这里很熟,没想到也被大雨给……”没想到业因反而有些高兴,语调也活泼起来。

“这里居然还有人住,我以为附近早就荒废了。”鹤天颇感意外。

“雨停之前……你能一直留下来陪我么?已经好久没有人过来了。”树洞里的黑暗愈发浓郁,之前还能勉强看见女孩的白裙,现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嗯,我这次就是来救人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再把你带出去。”

对方没有回答。一阵窸窣后,从黑暗里缓缓伸出一只手,递出一束鲜红的花,还有她怯生生的声音:“这……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小女子不才……”

鹤天被逗笑了:“你怎么还送花给我。我是出于义务,不会收你谢礼。对于我而言,好好活下去便是最好的报酬。”

女孩却不回话,执着地举着花,等鹤天来接。

鹤天招架不住,只好伸手去拿。

这时,他发现她的手白得近乎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采这些花为了什么?”鹤天接过女孩的心意。

“不,这是为了你而采的。这些是我最喜欢花。”女孩痴痴地笑了,“业因我为此努力了好久,请夸奖我吧。”

“为了我?”鹤天感到惊讶。

业因听罢羞涩地笑出来:“因为,今天正好是情人节呢。”

鹤天逐渐明白,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你的人生还很长,没必要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他转移话题,“何况情人节……人类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把这一殉教者的故事变成鼓励消费的噱头。”

业因没有回答。

雨又下大了。


雨停了。

女孩向树洞外探头探脑,独自走出来。

她踩着泥泞的大地,回到在悬崖边的屋子。

绕过遍地的酒瓶与烟蒂,她来到叔叔的门前。听声音他应该在睡觉,于是女孩小心翼翼把一封信塞进门缝,接着开始打点自己的行李。

这是她的告别信,里面也有对他养育之恩的感谢。她选在“瓦伦丁节”这天,离开喜欢自己的叔叔。

叔叔在清醒时对她很好,可在喝醉时非常喜欢她。在后院,每次将含苞待放的花朵蹂躏,叔叔都会告诉她,这是他对她的爱。这让女孩感到迷惑。有时候比起他口中“爱”,她更觉得身体很痛。

她不喜欢身体被其他人抚摸的感觉。

有时候,叔叔对她的爱会让她很累,累到动都动不了。

可如果反抗她就会挨打。她家住的偏僻,就算她哭得再响,也不会有人赶来救援。她哭得凶时会呼喊胡乱编造的人名,因为她没有朋友,甚至连自己父母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但就算如此,她依旧有属于自己的一片乐园。

那是一本书。一本她很喜欢的书。只可惜过于破旧,封面与末尾几页早已丢失,她根本不知道书的名字。

闲来无事,她便在阳光下反复翻阅,以至于书线崩散,书页如同落叶散落。

她看不懂书的主题,但是莫名喜欢书里的角色。

在沙漠里迷路的飞行员,来自遥远星球的小男孩,养在玻璃罩下的玫瑰花,还有想要被驯服的小狐狸……

她觉得太美了。

她隐隐觉得,自己也在等待某个人的出现,来爱着自己,驯服自己。

但那个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今天,她思考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彻底告别叔叔,启程翻越“瓦伦丁谷”。或许在正如这个名字,在山谷之后,她能找到比叔叔更爱自己的人。

因为她已经知道,那个节日会给恋人和追求恋爱之人带来祝福。每年这个节日,全世界的情侣都会庆祝,也会为追寻幸福之人祈福。而这恰恰就是今天。

于是,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柔弱女孩背起行囊,出发。

真正爱自己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呢?

她心想。

雨又开始下了。


“人类因为逃避孤独而相遇,却又因为彼此了解而分开。”鹤天摇头喃喃,“这句话对于我们也适用。你已经这样多久了?”

“业因好开心……业因一直在看着你,从你进森林的那一刻。你是第一个躲开了所有的陷阱的人,业因果然没有看错你。”

雨越来越小。

鹤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你……愿意爱我么?”

“请回答我的问题。你已经,”鹤天面沉似水,“杀了多少人?”

雨停了。阳光照进树洞。树洞开始坍塌。

鹤天纵身一跃离开危险区。

也因此,他彻底看清树洞内部的景象。

女孩还在那里。

她身穿白色连衣裙,裙摆布满锯齿状的蕾丝纹路。只不过,在裙子上是大片大片的血污。她扎着双马尾,头发乌黑,戴着的发箍定睛一看竟是锈迹斑斑的捕兽夹。她双瞳血红,皮肤惨白,脸上挂着幸福到恍惚的笑容,她右腿的脚踝处,裹着作为绷带的红色手帕。

而与她娇小身躯极不相符的,是她背后伸出三支巨大的附肢。那是由树根,枯叶,铁丝网和各色骸骨组成的棕色“手臂”,散发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附肢末端是足有半人之大的捕兽夹,夹口大开,锯齿密布,锈迹斑斑,沾满干涸的血迹。

而她脚下,是堆积如山的人类骸骨。

“就算身为付丧神……不,百器冢的一员,你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鹤天,请留下来吧。”业因这么说,苍白的脸上涌起绯红。她走下骸骨堆砌的宝座,来到阳光下,俯身将红花残酷地连根掐断,“业因喜欢你!从你进入森林的时候,业因我就一直在观察你的动静。你是第一个避开所有的陷阱,来到这里见我的人,你一定就是业因最好的伴侣!”

就算身为同类,鹤天也难以理解她的想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念珠,做好应战准备。


雨停了。

小女孩被发现了,在山谷的底端。当人们找到她时,她就像一截枯瘪的干花。一具十岁的干花。她的行李在山谷散落,地面开满她最喜欢的红花。而她的右脚腕,被一只锈迹斑斑捕兽夹死死夹住。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很多年后的深夜,外貌酷似小女孩的某人在郊区游荡。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呀!你好啊!后辈!”一个形迹可疑的黑发青年出现在巷子口。他倚着墙,身着黑色西装,外披棕色风衣,胸前的口袋还塞着一个红手帕,双瞳赤红,身上血迹斑斑,“我们的发色与瞳色那么像,是不是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兄妹?”

她没搭理他。

“你是生面孔呀。我叫随因,这附近的付丧神我都认识。交个朋友吧,正好我在吃饭,要不一起?”英俊青年盛情难却。

女孩探头去看,只见有一双脚伸出巷子,血迹蔓延开来。

她摇摇头。

“好吧,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随因微微鞠躬。这时目光盯住她脚。

女孩赤足,右脚踝还露着白骨。

“你这孩子,到底目睹了什么样的悲剧呢。”青年摇头叹气,单膝跪地,从口袋抽出手帕,作为绷带为她绑住伤口。

女孩呆呆的,没有反应。

“我给你起个名字,这样你就和世界产生了链接。我就叫你‘业因’吧。哈!我真是一个天才!我喜欢这个名字!”

“业因……我原来,叫业因啊。”女孩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随因伸出手:“高兴些嘛,小姑娘。现在我们可是付丧神!你曾经最遗憾,最渴望的事情,现在拥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去完成!被抢走的东西,现在你有能力加倍地夺回来,被亏欠的东西,现在你可以让负债人血债血偿!这就是我们的信条。”

业因犹豫再三,伸出她冰冷苍白的手。

随因紧紧握住她的手,突然手臂一抽,将女孩拉进自己的怀中。

他的风衣如同双翼展开,护在女孩身旁。见女孩惊慌失措,他却伸出修长的手指抵在她唇前:“这可是给新人的福利哦。你这么冷,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

女孩只觉身体逐渐温暖起来,此外一股不可思议的暖流涌入她胸腔。

她冰冷的身躯,第一次短暂地温暖起来。

奇异的花纹在她周围浮现。

“我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分享给你。你是一块好料子,至于之后如何发展,就靠你自己了。你有什么愿望么?”

思索片刻,女孩开口:

“我,想找到自己爱的人。”

“你会的。”随因拍拍她的头,“那么,业因,欢迎你加入我们百器冢。”

女孩点点头。


现在。

“多说无益。受死吧,怪物。”鹤天冷冷说罢,念珠构成的绳套,如同惊涛骇浪朝业因袭来。

业因被念珠绊倒在地。

女孩被叔叔打翻在地。

业因坐起身子,地面涌出捕兽夹,鹤天遁入树林。

女孩捂着伤口,挣扎着向前逃跑,一头扎进树林。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业因高呼。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叔叔咆哮。

“你不要走,我想找到真正爱我的人!”业因流着泪捂住胸口。

“我不想死,我想找到真正爱我的人!”女孩流着泪捂住伤口。

艳阳高照,鹤天的身影在不远处现身,准备下一波攻势。

大雨磅礴,女孩的身影在树林里穿梭,她已经脱离路线。

鹤天呼吸急促,刚刚他已经被陷阱所伤。

女孩呼吸急促,刚刚她已经丧尽了体力。

鹤天发动了最后的攻击,念珠化作了锋利的天罗地网,朝业因扑来。

女孩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她咬住叔叔抓住自己的胳膊,被一掌扇飞。

捕兽夹与刀刃轻松撕裂了罗网。

女孩在绝望之中被逼向了悬崖。

业因的捕兽夹无穷无尽,从地底下偷袭。

女孩的脚被捕兽夹夹住,她翻下了山谷。

鹤天仰天,跌在地面。

女孩仰天,落在谷底。

胜负已分。


“所以……你打算把我也吃了?就和那些人类一样?”

夕阳西下,鹤天被铁丝绑在树干上,浑身动弹不得。虽然被绑住,可这里的视野很好,他位于山坡顶端,面朝西面,可以欣赏天空美丽的火烧云。

业因则在不远处。她背后伸出的附肢自由变形,化作伐木斧与电锯,不知在捣鼓什么,巨大的轰鸣声盖过鹤天的声音。

鹤天断定她在捕食人类。森林里遍布的捕兽夹都是业因的感觉器官,一旦有人被夹住,业因就会立刻前往事发地捕获猎物。

“之前误入这里的人类都被她杀害吃掉了。真是的,明明我们已经封锁了这片区域,还贴出警告标识,为什么还会有人作死进来啊。”

说到这他灵光一闪:今天是情人节。森林附近有一个著名景点,被宣传成“情侣约会必去之地”,说是那里约会的人终成眷属,其实只是周围农家乐为了促进消费编造的广告。

而这些广告,就让鹤天他们的努力通通白费,顺便喂饱了业因这个小恶魔的肚子。

“情人节快乐!”业因兴冲冲跑来,先给鹤天围上围兜,再笨拙地左手拿着汤勺,右手在汤勺下接着,“业因喂你吃饭!”

“容我拒绝。我不会吃人。”鹤天一口回绝。

“这只是菜汤而已啊。”小女孩委屈极了。

鹤天尝了一口,果然不假。

“你是第一个陪我过情人节的人,嘿嘿嘿……”小女孩挤过来,头在他身上蹭着。

接着两人半强迫着看完了太阳下山。

鹤天则满脑子思索,如何与她解释这样的“爱”只是一种强迫。

可思来想去,他还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话题过于复杂,而且这个付丧神虽然能力强大,心智却仍是孩童,恐怕难以理解这种高深话题。

而就在鹤天苦恼之际,小女孩望着夕阳余晖,突然喃喃:

“你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吗?”

虽然不想接茬,但担心不理睬会让她情绪失控,鹤天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哪个故事?”

“业因在很久以前,看过一本故事书。有一个来自远方星球的孩子,离开了自己的玫瑰花,来到地球,见到了很多很多人,还有可爱的小狐狸。但业因一直不知道故事的名字。”

女孩坐在草地上,蜷缩身子,双手托腮,沉浸在回忆里。

“啊……那本书我看过。”鹤天点头,“是《小王子》吧?”

闻言,女孩眼眸里,光芒闪烁。

她跪坐起身,兴奋的看向鹤天:

“那个小王子他最后怎么样了?他回到自己的星球了吗?他把小狐狸也带回去了吗?他最后驯服小狐狸了吗?”

“我相信他回去了。至于小狐狸,呃……因为回去的路实在是太远,他只能自己轻装上阵。”业因突如其来的激动让鹤天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和她有共同语言。

闻言,业因沉默一会,接着脸颊泛红,含羞道:

“你能驯服业因我吗?业因,希望被你驯服。”

鹤天挪开目光。他无法回答。

“还是说,其实在你的星球上,你还有自己牵挂的玫瑰花呢?”

业因追问。

犹豫稍许,鹤天微微颔首。

有那么个瞬间,鹤天突然因为羞愧面红耳赤。

眼前的小女孩,她对待“爱”这个话题其实有自己的理解,而且感知也异常敏锐。

是自己低估了她。

可还没等他开口,业因却坐回地上,抱住自己:“其实业因已经想通了。业因等会就放你走,让你回到自己的星球。”

这就想通了?内心戏这么丰富?

“但是,”业因笑了,露出可爱的虎牙,“下一次,如果再被业因抓住,你就要嫁给业因,好好的驯服业因,好么?”

这是什么魔鬼约定……鹤天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压寨夫人。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终于有机会脱身,鹤天只能答应。

鹤天再度恢复自由。

业因依依不舍,硬是坚持把鹤天送到了森林边缘。

临别之际,她摘下一束鲜红之花送到男孩手中。

“如果可以,你能把这束花当做业因我,好好养在玻璃罩中吗?”

她央求。

但是鹤天拒绝了。

“花朵不属于玻璃罩。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教你种花。”鹤天提议,“因为花朵美丽而把它摘走,或许并不是我们追求的‘爱’吧。”

闻言,她却两眼发直,突然想起什么。

明明应该……全都记不起来了。

那些悲伤的,讨厌的,痛苦的记忆。

还有那短暂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光点。

可在下一刻,她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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