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时会发出很低沉的声音,即便沫沫附在他耳边,也根本听不清他想表达什么。
沫沫灵机一动,插着胃管不方便说话,是不是可以用笔写呢?
于是,沫沫拿出笔,让他把想说的话写下来。先生接过笔,轻轻地在纸上写了两行字。沫沫一看,字体可以猜出来,但要表达的意思就不好理解了。
沫沫让他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字体潦草,也是写对了。沫沫的姓名,他也挥笔而就。但是,要写女儿的名字了,他沉思了半响还是摇了摇头。
沫沫把两个女儿的名字写下来,先说大女的名字,先生指着大女的名字笑了,沫沫也笑了。
过了一会儿,沫沫问哪个是小女儿的名字呢。先生鄙视了沫沫一眼,还是乖乖地指了指小女的名字。
确认了先生是认识字的,沫沫的心又轻松了一点。
此后,但凡先生状态好时,沫沫就会拿出手机,打开相册让他看相片。相册里照片不少,他却看来看去都是挑有女儿的才看。
只要女儿在家时,沫沫会挑个时间打开客厅的摄像头呼叫女儿,告诉她们爸爸正看着她们,可以和爸爸说话。先生看过女儿,听听女儿说话后,就安稳地睡觉了。
过了几天,先生的各项指标,通过心电监护仪显示逐渐趋于正常。
护士决定将他的尿管拔掉,但事前护士忘了提醒沫沫让他憋尿,拔掉后不能正常拉尿。无奈,又插回尿管。
过了两天后,护士通知憋尿一天后拔管。沫沫遵照护士的指示,白天关闭尿袋,尿急时打开(晚上不关闭)。当习惯了憋尿到很急时才松管给他拉后,第二天护士把尿管拔了。
这次,终于能正常拉尿了。每次一有尿,就用手指指下面,沫沫将尿壶端上去。开始的时候,他不肯直接拉,要用被子遮住。沫沫哭笑不得,告诉他病人都是这样拉的,没人会留意,更不会有人笑话。渐渐地,他也不再别扭,但如果人多,又有女性在边上时,沫沫还是会给他盖住的。
又过了两天,有位肠胃科的医生来到病房,经过一系列检查及确认,确定可以将胃管拔除。
胃管是拔掉了,但并不能马上进食,还得遵照医生的训练一步一步来。
医生检查了舌头的灵活度及声带是否正常, 并要求做对应的动作及练习简单的发音。
医生叮嘱,开始的时候,先喝点温水,不呛后,可以喝点白粥,但要打成米糊状。
妹妹送来一个炸汁机,可以将肉都炸成粉末状。不过,开始时还是以白粥为好。
先生可以开口说话后,第一时间对沫沫说:“我们回家,我要回乐从!”沫沫原以为的满心欢喜,变成悲喜参半。
乐从,是他们刚开始一起生活及沫沫后来把孩子带到两岁后出去做事的地方,他们离开那里已经很多年了。
沫沫告诉先生,他们现在的家不在那里。先生却说就是那里,还说女儿也在那里,他说女儿今年四岁了。
小女儿四岁那年,的确跟随沫沫在乐从住过一年。但是,先生记得她有两个女儿,一样大的。
沫沫明白,有那么些时刻,先生的记忆是错乱的。但关于她和女儿,不管怎么样,始终在他脑中。假使这种情况日后会常发生,她也该有足够的心里准备的。
沫沫的头绪,有时也变得混乱。担心自己会忘记或忽略一些事情,她每次想起什么,便用笔记下来。
沫沫的假期已不足,先生的情况也基本已稳定,她打算先回去上几天班,再找人顶班或继续请事假。
但是,先生一听也吵着要一起回家。经过沫沫一再提醒,他记得现在的家在那里,每天在摄像头下看女儿,也知道女儿真不是四岁,而是快十四岁了。
无奈,沫沫只得再找人帮她上班,决定过多几天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