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的门栓大白天被诡异地合上

夜幕降临,一个叫椅子湾的小村子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偶尔还有野鸡和布谷鸟的鸣叫。

后湾的最东头,住的是阿远曾爷爷下四个儿子中二房里唯一顶门立户的大哥家。紧挨着大哥家的,就是四房门下的阿远家。大哥的父亲英年早逝,平时就是祖孙相依为命。二爷爷习过道法,具备在四周无风情况下将立起的高杆上悬挂的旌旗飘扬起来的能力,年轻的时候有一点小积蓄。后来,二爷爷也往生了,只剩下耳朵有点背、背有点驼的70多岁的二奶奶和大哥一家子生活。

春夏之交,正值春耕生产的时节。一天,已经淹没在夜色中的椅子湾,社员们在忙完生产队的活后,都在生火做饭。阿远母亲也在堂屋后面的灶间忙着,一边拾掇着锅碗瓢盆,一边和站在边上的隔壁大嫂热烈地讨论着大约两个小时前刚刚发生的事情。那就是——大嫂家的房门门栓大白天非常蹊跷地被人合上,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说着说着,突然,一声有明显颤音而充满惶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那是阿远二奶奶的呼叫声。

大嫂一个转身,就快步出了阿远家的门。阿远母亲放下锅铲,就往外面跑。阿远当时就在灶间,闻声也是急匆匆地跟了出来。

来到大嫂家门口,借着放在四方桌上的一盏昏暗的柴油灯一看,只见通往屋后自留地的后门已经洞开,身材矮小、身体佝偻,平时走路颤颤巍巍的二奶奶倒在堂屋的方桌旁边的长凳下面。

大家快步来到后门口,自留地里以及再后面的农田,还有东荆河大堤,都是黑洞洞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两棵大树的树梢有轻微的响声。这时候,两个农家妇女,加上阿远一个小孩子,也根本不敢往黑咕隆咚的自留地里迈出半步。

大家赶紧过来扶起二奶奶,就在此时,自留地后面,东荆河大堤外侧的农田上空传来了几声乌鸦的叫声。阿远家居南方,南人喜鹊恶鸦,北人正相反,这是李时珍概括的。南方农耕,乌鸦与人争吃粮食,还吃死动物,全身羽毛乌黑,声音极其难听,于是人们对乌鸦渐渐有了兆凶的联想。所谓“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老鸦叫,祸事到”等就是。

莫名盗贼入室,本就令人惶惶不安;乌鸦绕树三匝,更是令人惊恐不已。

这个时候,大家问二奶奶究竟是怎么回事。二奶奶此时仍然心有余悸,喘了喘气,语无伦次地说:“刚一门(作者注:刚刚。下同),不晓得(不知道)是哪个()从房门口先把脑壳(脑袋)伸出来瞄了瞄,就走出来,我一吓,就打倒(跌倒)了。诺个(那个)人跑地()后面,把栓子(门栓)一拉,就出克(出去)了。”

看来,一个大活人——一个窃贼,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入室行窃的窃贼——就这样在眼皮底下逃之夭夭了。

慢慢的,生产队的其他人闻声也赶到了大哥家,一些壮劳力也来了。大家在阿远大哥家的屋里屋外,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其实,这些壮劳力早就来过了。正是他们的到来,才让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也更让人胆战心惊。

那天应该是星期六的下午,因为在离家十几里路的地方读初三的阿远通常是星期六的中午学校就放假了,让学生回家把下一个星期的菜准备好。阿远吃罢午饭,走过五个村子,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太阳西下,差不多到了烧晚饭的时间。二奶奶之前在自留地里忙乎,她看看天色,感觉有点晚了,就准备忙一家人的晚饭。要烧饭,就得从堂屋进房间去舀米。但是,房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二奶奶以为是家里有人回家了,就朝里面喊,但没有人应声。

正好这个时候,一个比阿远大六岁的堂兄经过这里。二奶奶把情况一说,阿远堂兄人高,从大哥家房子外墙上很小的窗口往里面一看,发现房门的栓子合上了。

在小时候,我们老家的大门、后门、房门、厨屋门都是用木板做成的,一般是两块木板,两边的上下有枢纽,要关门,就把上下各一副的栓子合上,并且用钉子插一下;要开门,拉开门栓,然后把左右两块木板推开即可。

此时家中无人,房门的栓子却合上了,二奶奶和堂兄都觉得非常蹊跷。这个时候,住在隔壁的阿远也出现了。还是阿远想出了一个办法,赶紧从家里把锄头拿出来交给堂兄,让堂兄把锄头伸进房子,对准门栓往后拉。

大哥家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但疑团并没有消失。阿远和堂兄压低声音合计了一下,让阿远留在现场,堂兄去生产队里喊人。

二奶奶本来就有点聋,这个年纪就更加听不太清楚了。阿远和二奶奶东一句、西一句,一会在大哥的堂屋,一会在外面,嗓门还故意扯得很大,还特地用棍子把凳子、墙体敲得砰砰响。

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时间似乎凝固了。过了一会,堂兄叫来的五六个壮劳力纷纷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无所顾忌,直截了当地说大哥家里有贼,一定要把他活捉。

大伙一商量,做了一个简单分工:阿远和他堂兄紧闭后门,守住房门口,其他人拿着木棍、铁锹等工具全部进房查找。

大哥家房子本来就不大,也就是七柱(作者注:房屋与堂屋之间起支撑作用的木柱,六柱、七柱说明房子比较小,八柱、九柱就比较大,十柱的只有个别人家)两间,就堂屋和房屋。房间分前后床,上面有一排在中间起支撑作用的横梁,横梁上铺上一些木板后可以堆放一些杂物。

几个壮劳力在床底下、蚊帐背后找遍了,前面、后面也找遍了,没有发现任何人,再找,还是没有人。爬到横梁上面找,也没有人。

既然找不到,大家难免都有点失望。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大伙又议论了一会儿,就纷纷离开了。

夜越来越深。正当大哥家仅仅剩下二奶奶一个人在堂屋的空隙,始终没有找到的那个人终于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然后夺门而出......

后来人们猜想,盗贼上门可能是因为二爷爷以前赚了一些“袁大头”的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如同那究竟是个什么人,都成为了一个谜——一个萦绕在阿远脑海几十年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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