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河,华夏众多河流中的一条支流,具体位置不详,大致在南方吧,无名无份,生活着普普通通的人和普普通通的妖,人和妖都没什么出息,顶多就有些还能听的琐事。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但抵不过本鱼有一支好笔杆子,这泗水河畔发生的故事都逃不过本鱼的《泗水异闻录》,时间长了八卦多了,就想拿出来念叨念叨,总不能就留着给自己偷着乐,今天就从大家都耳熟能详的狐妖说起。
既然是本鱼的记录,有的故事会忘了记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只能说这个故事应该是发生在古代,总之离现在很远很远了,幸亏这是个有结局的故事。有很多妖的故事都没有结局,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片心伤,那就不值得说了不是吗?
泗水相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其实当本鱼想起来要把这诗句记下来的时候,几乎已经会背诵了,我说的是几乎,那段时间那个酸腐的书生总是在河边超大声地、不停地念着。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一定会遇到小白。
小白就是故事的女主角,一只智商感觉不在线上,修炼成效一般的小狐狸,后来的狐妖,这泗水河边的妖呀,跟那些很有名的什么白浅、白凤九一类的没得比,别说九尾了,能幻化成人就已经不错了。因为狐妖这个物种本身是没有性别的,只是这事儿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小白都是以女性形象示人,所以姑且称她为女主角吧。
根据本鱼的《泗水异闻录》上记载,听到书生第二十次在河边念诗的那天正巧是十五,对于妖来说,十五的泗水河可是吸收日月精华的圣地,在这个日子里有过太多的妖法力大增,幻化成人,其实泗水河边的妖也没多少出息,幻化成人也大多就为了去人世走一走罢了。
一般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样的日子跑来河边的,妖有妖的道,人有人的桥,要相安无事的生活在一起,必须有点约定俗成的规矩,互相敬畏,方可相安无事,可惜这书生和小白一样的智商不在线上。
那天之前小白还只是一只修炼当中的狐狸,那天之后小白是一只仅仅上半身人化了,下半身还是狐狸的狐妖(此景不堪想象),因为这事儿,小白是个半吊子狐妖的事儿真是在妖界妖尽皆知。小白来找我哭诉,本鱼方知道了那天她与书生的初遇。
“我记得那天是个飞着绵绵细雨的清晨,前一夜好像是十五,天气微凉,应是只有我们妖族才会想着出门活动的日子,狐仙大人我刚刚吸收了日月精华,终于可以试着化身为人,想着正好这河边芦苇丛生,就把我的第一次献给这个雨天吧。
俯身趴在芦苇丛中,绵绵细雨轻柔地散落在我背上,快要消失的月光汇集在我身上,首先看到的是前爪变成了一双我最喜欢的柔荑,白嫩白嫩细长细长的,一看就是双勾人的手;然后是我头上的鬃毛慢慢变长,我的狐狸脸上的毛收了回去,脸上皮肤变得吹弹可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翻白眼,我拿手摸了的。(本鱼没眼睑~~~)
上半身慢慢挺了起来,头发盖住的地方若影若现丰满的女性曲线,其实我们狐妖是无性别的,可是我偏爱女儿身,这样不是更加妩媚妖艳了嘛,这才对得起狐狸精的称呼呀。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就传来了‘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的声音,超级大声。
哎,人这个低下的物种不是都懒散骄纵吗?大清早的怎么有人来打扰我的第一次呢,烦死了,现在怎么办?走还是接着变幻呢,可听着这声音就在对岸,我这要是变幻成功,岂不是要被这人全看光了吗?不行不行,我还是赶紧撤吧。
就这样,我是为了保全我美丽的肉身不被低等人类亵渎不得不那副模样离开的。
鱼姐,你可要为我平怨那。”很多年后,我已经禁止小白叫我鱼姐了,我可是佛系,鱼姐多掉粉呀。
当本鱼没怎么放在心上,要不是小白自己要求,我都不会把这段记录下来,这本就是一个巧合,我们妖界俗语云:人和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谁知爱情往往就来自一个巧合,不问结果与否,爱过就已然无悔。
我这不是当事人,那天不在现场,只能记录下来所听到的书生,此人就是泗水河畔一户人家的小子,家道中落,到他这一辈虽然还撑着那个门面,可惜里子早就已经破败不堪了,我们妖就不会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
听常来河边浆洗衣服的妇人八卦到,这书生本是在乡长家私塾读书,可家里实在没钱了,就只能大老婆生的儿子送去读书,滕妾生的儿子定了跟城东老贾家的胖闺女成亲,实际上就是入赘,为这大老婆的儿子添束脩。
哎哟,不是我鱼精不知恩图报,不管老贾给我喂了多少食,可那胖闺女真的是,唉~~~~~一言难尽呀。要是这书生是个有骨气的也就罢了,可这书生就是书生,除了能来我这河边吟诗一解忧愁,别的办法看他也不像想得出来。
就这样才跟小白遇上的。
他喜欢你?不,是你爱上了他
接着来说小白的回忆吧:
第二天、第三天、后面的每一天我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泗水河边,那个书呆子也都会来,每天每天都给我念诗: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是一首追求心中思慕之人而不可得的诗,每天我都在河边的芦苇丛中听他低沉而富含磁性的声音对我吟这首诗。
有一天,我终于决定以人的形态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我涉水去到了他所在的南岸,从水中上岸的同时,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变幻了,不会再出错了,我练习了很多遍的,你到底听不听呀。
站在岸边时,已然是一位身姿婀娜、盈盈动人的美人儿。可这书呆子真是书读的多了,第一次见心上人,居然是转过身脱下外套,随手一扔仓皇逃走了,害得我就这么站在岸边,不知如何是好。
鱼姐,你别光顾着笑呀。”
你们说小白是不是傻呀,你一个妖,这么容易坠入爱河,还思慕之人,还心上人,天哪,本鱼告诉小白说,人家那是第一次见到没穿衣服就出门的,礼义廉耻让他不得不离开,不得不给你一件衣服,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看样子小白完全没有把本鱼的话听进去,死性不改的小狐狸。我这鱼忘性大,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也不能怪我哈,结果还真弄出点事情来,让我不得不好好关注且记录下来。
不知道后来小白偷偷去见过书生多少次,但是再次见到小白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严重了,这可不单单是坠入爱河那么简单,还伤心了,伤感了,动真格的了,要死要活了。
小白说她每次去见书生一见,他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白,许久许久,然后闭上眼,对着小白念许多许多的佛经,声音听起来略有些颤抖。
本鱼一听这是人家知道你是妖了,要用佛经驱走你呢,小白不信,不停地叨念着:“你又不是他,怎么能说他那是怕我,用佛经驱走我呢,虽然佛经听起来很刺耳,可是,那是他对我的爱呢。
你说我不要脸,光着身子站在人面前,人家不得不给我一件外套仓皇而逃?怎么可能,他都没有向我要回去,你看这外套上还有他的名字呢,蹇之。
不可能,他那么爱我怎么可能把我当成是妖怪,他每天都来,要是真的怕我不是应该逃走不再出现吗?
一切都是你乱说的,你看我眼睛掉水了,你赔我,我眼睛坏了,怎么就掉水出来了呢?什么,这是眼泪,因为我爱上了那个书呆子,所以我伤心了,怎么可能?鱼姐,你别吓我。”说着,这小狐妖的眼泪许久许久没有停下来,一宿一宿的坐在我这鱼府门口。
孽缘呀孽缘,看着小白这不停地掉眼泪,本鱼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书生马上就要成亲的事呢?
其实,就在小白来的前两天,我刚刚记录了书生和老贾家胖闺女一起来放生的事情,这不还在这《泗水异闻录》的前一页呢,想不记得都难。
男女一起来泗水河放生,是我们这边的风俗,告知泗水河神,两人决定要成亲了的意思。既然是通知了河神,说明书生自己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那小白还伤心个什么劲儿呀。
在我犹豫说与不说的时候,小白已经离开了,一转念,我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这也不能怪我,谁叫我是一条鱼呢。
一声叹息
按照《泗水异闻录》的记载,应该是又过了一个阴晴圆缺吧,本鱼在泗水河里游荡,结果差点被趴在河边的小白吓死。你说一只有大好前途的狐妖,闹什么自杀呀。我这仔细一问,又翻了翻《泗水异闻录》才知道这事儿应该是完了。
之前不是说我这正犹豫要不要把书生成亲的事儿告诉小白,结果小白一走我就忘了,回去之后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书生出现,结果自己去找去了。
她变回了一只小白狐,寻着那书生的气味,找到了挂满红绸的老贾家,用尽全身的力量,幻化成人型,就为了去见书生一面。可是书生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一身红妆,门前有一抬大花轿,书生下马踢了踢轿门,一只胖乎乎的手伸了出来,交到了书生的掌中。
小白说:“看到那景象,我的眼睛就开始掉水,不停地往下掉,让我都看不清楚书呆子的脸了,他这是成亲了呀?鱼姐,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书呆子成亲了呢?”
小白扭头狂奔着回到了泗水河边,结果力竭变回了小白狐,倒在了河边上,被我捡了回来。原来是我误会小白自杀了呀,唉,当时的我还不像如今的佛系淡定呀。
那天之后,小白又赖在我这里不愿走,每天就问我为什么?我每天都回答她同样的话:“妖有妖的道,人有人的桥,你们本来就不适合。”换来的也同样是小白的一声叹息。
还好我是鱼,不然真被她烦死,还好许是小白自己想通了,什么时候离开我的鱼府的,我还真不记得了。
后来
那事儿之后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翻了翻《泗水异闻录》才知道小六十年过去了,小白这傻货已经能够随随便便的变幻成人型,真是山中日子容易过,浮华世间已经年呀。
日子总是平平淡淡,我这八卦八卦别人,写写本鱼的《泗水异闻录》也就过去了。有那么一天,我正在收捡那些掉落在泗水河里的珠子,小鱼精跑来告诉我,贾家那个老头子让人把他抬到了泗水河边,任由他顺流而下,眼看着就要沉到我那鱼府顶上了。
我这鱼府怎么说也有那么一道不大的结界在,这些每天发生在泗水河边的事儿,没必要都来告诉我吧,可是小鱼精可着急了,说了半天,我终于想起来,这贾家的老头子原来就是伤了小白心的那个酸腐书生,妈呀,这才多久呀,就要去啦?赶紧去看看,不对不对,赶紧去告诉小白。
本想跟着去看热闹的,可是我这鱼府的结界突然被破了,家都要被冲走了,只得先默默回去料理。
后面的事儿,小白是这样对我说的:
“那天我顺着这泗水河,一路追了过去,好不容易在下游的浅滩找到了蹇之,那时候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那个书呆子,鱼姐你说的对,妖有妖的道,人有人的桥,这人胖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我假装路过,将他拖到岸边,度了点灵力过去,扶他坐了起来,结果他一眼就认出了我,真是好眼力。
他对我说:“仙子,小人一直记得你,可为什么你在这种时候会出现呢?我已经成了一个市侩的商人,无颜面对你呀。”
我让小鱼精去查了查这书生的事,原来呀,书生与贾家胖丫头成亲后,把岳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家中父亲的大老婆总会以各种名目来要钱,而贾家胖丫头成亲后,简直就是一头河东狮,对贾家钱财从来不松手不松口,这书生夹在其中周旋,竟也慢慢生存了下来。
只不过偶尔会想起泗水河边的那只河妖,想起书童小子说的话,人世间太多的尔虞我诈,商场上太多的算计,其实与妖比起来,人更加可怕。
迟暮之年,书生已经把岳家本来不大的产业做大做强了不知多少倍,可是所有的财产还是在家中河东狮的手中,连子女都看不起他,在书生临终前,以至于除了平时跟在身边的小厮老仆,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真是人情淡薄。
小白接着告诉我,书生对她说:“我让小厮把我抬到泗水河边,把我推到河中,我想这是我最好的归宿,回想来我是喜欢仙子你的,这一生奔忙无数,心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了,想到那时你的眼泪,我这活着有什么用。
就这样吧,人其实比妖要复杂的多,要薄情的多,下辈子希望能投身成为一只妖,活的逍遥自在些。”
小白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我没好意思继续八卦后面的事情,人的寿命其实是很短暂的,这是人与妖之间最大的鸿沟。只有泗水河边这些小妖会傻的对人产生感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何必徒留伤悲呢。
三百年后,泗水河边。
“姑姑,小妖仰慕姑姑名号已久,愿生生世世相伴姑姑到终老!”白狐姑姑看着那张和蹇之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嘴角微微上翘,笑的花枝乱颤,这是小鱼精告诉我的。
《泗水异闻录》的更新是每周一更,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