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能够被天上的神仙赏识，你才能走出我们这座深山”母亲的告诫声还犹在耳边，但转眼已经历经千年。青牛的思绪又飘到了九霄云外，从孩童时代开始，他便谨遵母亲的教诲，拜读在虚无子门下苦练法术。千年间目睹了无数位师兄师姐被神仙选中，带去了天庭，今年自己终于有资格参加选拔了，内心满是期待。
“青牛，你又在神游啦……”虚无子愤怒道，这个徒弟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青牛表面温润如玉，一直虔诚地修炼法术，但他却又总是神游太虚，盯着天空发呆，即使与好朋友在一起玩乐时，也有些心事重重。虚无子知道，青牛难成池中之物，他苦练法术对于天庭不知是否是一件幸事。
“对不起，师父。下个月天庭就来选拔神仙了，弟子有些紧张”青牛惭愧道，虚无子问道：“你为何想做神仙?”
“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至关重要。”
“你可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成功的代价可是很沉重的。”
“虽九死其尤未悔。”
“既然你志向如此，为师无法阻拦。或许有一天，你就会后悔自己今日的选择，向往闲云野鹤的自由。”
“若有那一天，弟子定回来追随师父，教书育人，从此不问世事。”
虚无子叹气道“世人只说神仙好，通天达地无烦恼。长生不老奈若何，不及一刻乐逍遥！”
二
霓扇刚和风婆降完一场大风，回来的路上看到青牛一个人坐在天边望着天虹，忙凑过去“青牛哥，在学宫修习时，你可是最有上进心的，做梦都想成为神仙，让你娘不再受苦。如今终于来了天庭，你为什么还总是郁郁寡欢呢？”
“霓扇，你可知大家现在如何？”
“巨灵跟随托塔天王李靖镇守南天门，现在已经叫做巨灵神了；李丙被封为值年神，黄承乙被封为值月神，周登被封为值日神，刘洪被封为值时神，并称四值功曹；最棒的是金吒，如今已经被文殊菩萨选中，带去五台山道场继续修行了。一些没被选上天庭为神的，现在或办观教学、或占山为王了”
青牛苦笑道：“看来我真是在兜率宫待了太久了，这些消息竟方才得知。”
“青牛哥，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能被太上老君选作坐骑，不知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呢。既安全又轻松，还能跟随太上老君学习炼丹，这不正是我们修炼法术，成为神仙的最好归属吗？”
“可我不快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想到我要这样了此余生，我就悲从中来。”
“那你以为的快乐是什么?”
青牛盯着霓扇，正要回答，远远地看到了七仙女正前往蟠桃园去采摘。霓扇呆呆地望着她们美丽的背影，青牛看到霓扇的样子，说道：“快乐是你不需要穿上华丽的衣服，却仍然比她们更加漂亮。”
霓扇转头看向青牛，刚好迎上他的目光。从他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这是初上天庭时娘亲连夜为她缝制的七彩霓裳，她一直视若珍宝，觉得它漂亮极了。只是每每遇到穿戴华贵的七仙女时，便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们。霓扇娇羞道：“你又取笑我。”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到天虹的最后一道光芒消失，青牛才起身道：“老君要醒了，我该回去了。”
霓扇望着青牛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中：在学宫千年，你都不曾正眼看过我，我知道进入天庭成为神仙是你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所以成为神仙也成了我的目标。来到天庭后，我本有机会去西天瑶池侍奉王母，但去了那里恐怕再难见到你，所以我找到了风婆，帮她持扇，才被封为霓扇仙子。你总是喜欢一个人坐着看云，可我觉得你看云时很近，你看我时很远。真是一头蠢牛。
青牛如何不知霓扇的心思，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呢？是这一片蓝天？还是这一缕阳光？
三
回到兜率宫时，老君已经醒了。他盯着青牛问道：“你又去天边了？”
青牛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上老君看透了他的心思，问：“得知那些同学的近况了？”
“嗯。”
“出身不同，不可强求。自古只有人类可以升仙，你本是水牛，修炼千年进入天庭，成为坐骑已实属不易，不可得陇望蜀。”
“神仙也好，坐骑也好。千年修炼，所为何求？”
“脱离生老病死，不为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所困，此乃极乐世界。”
“既无七情六欲，亦无喜怒哀乐，如何称得极乐世界？”
太上老君塞言，半晌愠怒道“天地法序，岂容小子置喙？自盘古开天辟地，一切混沌皆遵其法，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若无秩序，三界万灵岂能焉存？”
“规则何人所定？付出千倍努力，只因出身不同就了机会。”
“自然是玉皇大帝。”
“张百忍又是遵守了谁的规则，能成为玉帝？”
“大胆畜生，你竟敢直呼玉帝的名讳。我杀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即使让你魂飞烟灭，也完全神不知鬼不觉。天庭却依旧是天庭，神仙依旧是神仙。我暂且饶你不死，你在八卦炉中好好反省吧。”
四
太上老君走后，霓扇从柱子后走了出来，“你怎么就不懂得收敛你的牛脾气呢？”
“莫非我修炼千年就是为了来天庭低声下气地做别人的坐骑？”
“可你现在被关在了牢笼中。”
“被关在牢笼中的是他们，继续与他们生活在一个牢笼中，只会继续消磨我的体肤，强奸我的意志。”
听了青牛的回答，霓扇离开了。片刻之后，她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手里竟然拿着太上老君的法器，揭开了八卦炉上的封印，急忙对着青牛叫道；“快出来吧！”
“我不出去，为何我要活在他们制定的规则里？”
“凭你现在，如何能与天庭抗争？我昨天听到太上老君向王母禀告东海生出一个石猴，他乃是天地间万物的戾气所生，甚至可能威胁到天庭的统治。不如我们逃出去，找到他再从长计议。”
“这可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如何逃得出？他已对我施法，无法离开炉内的三味真火半步。”
“那我们就把三昧真火也偷走，我已经偷得风婆的扇子，可以把你和三味真火一起吹向凡间。”
五
他们躲进了深山中，整座大山都烧的连绵不绝。他们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相互依偎着盯着天边的彩虹发呆，霓扇问青牛：“你猜那七位公主，现在在做什么？”
青牛看出了她的心思：“在我心里，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公主。”
“那你以前为什么都不看我？”
“看到你心就会乱，我怕自己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
“其他的我都可以自己得到，我只需要你给我爱情。可你真的爱我吗？”
“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看你笑。”
一年后，他们生了个儿子。青牛说他们还会有六个孩子，就给这第一个孩子取名红孩儿。
霓扇不知道的是，几百年后每当她看到身旁的他大腹便便，总会想起曾经这个翩翩少年。
那座山上的三昧真火经久不息，后来被人们称为火焰山。
六
太上老君又找到了一头新的青牛坐骑，第一件事就是煽了它，拔掉它的牛角。
当他骑着青牛参加蟠桃会时，没有人知道他的坐骑已经不是原来那一头了。他盯着新坐骑，心里默念道：天地秩序岂会因为你一头畜生而被破坏？神仙依旧是神仙，而你们不过是妖。现在没有了血性，你如何抗衡？
天庭就像一座围城，有的人挤破头想要进来，有的人却在付出着更大的代价只为了离开。但是从来不会缺少人愿意留在别人的规则里苟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