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胡文辉《洛城论学集》

        胡文辉《洛城论学集》,其中的文章多发在《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东方》,读着窃叹,《南方周末》被整顿,是有充分理由的,幸运的是,漏网之鱼活得还算差强人意。

        其中长文不说了,对黄仁宇大历史观的批判,于我心有戚戚焉。胡先生指出,黄氏大历史观有两个潜在的中心问题:近代中国为何失败?近代中国向何处去?

         对第一个问题,黄氏不是从当时的历史情境出发,而是从后来的历史结果出发,以今律古,将近代中国的困境完全归因于古代中国文明的整体。这种历史观,集“西方中心论”与“现代中心论”于一身,结穴于“数目字管理”,按这种逻辑,古往今来的人类文明,除了现代的欧美,就完全是错误和失败的历史。

        对第二个问题,黄氏提出的是一种奇怪的历史目的论,只要他认为是有利于达到“数目字管理”的,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革命、流血、死亡,就都是理所应当、不可避免的。

        诡异的是,黄氏对两个问题的判断又是自相矛盾的,他以西方和现代的 双重中心论评判古代中国,指向近代中国败局的古代史,无处不错;他以历史目的论和历史意志论评判现代中国,指向“数目字管理”的现代史,无处不对。按照后一种思路,凡是发生的都是合理的,那古代史为什么就不合理?我觉得黄氏的最可气之处就是,虽然在走向“数目字管理”的路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大家都活得战战兢兢,可黄氏却偏要我们承认自己非常幸福。

        胡先生认为,黄著的流行,大概是因为他的历史目的论填补了历史决定论(历史唯物主义)的空缺,毕竟大家习惯上都需要一种凡事都可解释的华丽历史观。我深以为然。

        这本书所收文章的后边,经常有补记,要么补充材料,要么说自己原来搞错了,要多说前人早就讲过了,这种诚实,现在真是不多见了。

        这本书,因为说理,文似乎打了一些折扣,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胡文辉:《洛城论学集》,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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