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奥斯卡在阵阵惊呼中落幕了,我昨天预测的7个重要奖项仅仅命中了毫无悬念的三个:最佳外语长片、最佳男主、最佳女配。
不过在整体质量如此过硬的颁奖季“大年”,若是最终得奖结果完全与前哨或是大众猜测一致的话,才会毫无惊喜,令人失望吧。
奥斯卡的选择,的确带来了惊喜。
好看还是合理?
好看。
在颁奖正式开始之前,几乎没有影评人和前哨奖项选择奉俊昊的《寄生虫》为最佳影片。但是我们看一下本届奥斯卡给予了奉俊昊什么:
6提4中,独揽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国际影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四项重量级奖项。奥斯卡历史上首位来自韩国的最佳导演以及历史首部外语最佳电影同时诞生。《寄生虫》每次获奖都是全场起立鼓掌。制片人在发表获奖感言时遇到了时间限制,台下的嘉宾硬是靠呐喊起哄把降下的话筒和转暗的灯光给抬了起来、亮了起来。
《寄生虫》好看么?对于我个人来说,好看。它具有类型片紧凑的剧情和引人入胜的悬疑感,它聚焦贫富差距的主题既有本土特色又带有国际性,它的对比鲜明,隐喻深刻准确。一举拿下金棕榈之后,他受到了全球范围内影迷的赞赏。在19年底的个人十佳总结中,它是无数人的第一名,也是我心中的第一名。
这么好看为什么却算是“黑马”呢?因为它得奖不那么“合理”。此处的“理”是大众在经历了近些年这么多届奥斯卡之后总结出的规律准则。或者说是奥斯卡自己种种行为导致大众再次猜测其审美时带有的一种“偏见”。
今年提名的影片都很优秀,人们觉得《寄生虫》确实好,但充其量只比其它几部影片好一点,还绝到不了创造历史的程度。如果考虑到其它外籍导演在奥斯卡历程上的征战史,奉俊昊真的拿不到这么多奖项。
但是本届的奥斯卡做出的选择是好看,不是合理。不考虑电影的国家,导演的背景,选择那个好的电影以及制作好电影的人。
评选标准的选择导致这届颁奖典礼也是近几届最好看的,这也许是有意的也许不是。奥斯卡是美国的本土电影奖项,只因好莱坞电影产业发达才成为全球主流,其奖项评选难免有其局限性。对于专业的电影人也许会对其艺术性存在质疑,但是它只要足够热闹,就可以满足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士的需求。很多人都把这场颁奖典礼当做真人秀来看,而在如此多的佳片的情况下一次次创造奉俊昊的奇迹,称得上精彩纷呈了。
变革还是捍卫?
变革。
颁奖典礼从最佳男女配角开始,随之很快就颁给奉俊昊一个最佳原创剧本,他在韩进元身后一脸惊喜的领完小金人后便很久没有再得到上台机会。颁至后半程,《1917》连续斩获最佳摄影、最佳视觉效果、最佳混音,仿佛重返奥斯卡的萨姆·门德斯将要成为最大赢家。沉寂多时的奉俊昊的名字终于在宣布最佳国际影片时如期响起,上台领奖的奉俊昊让《寄生虫》到场的工作人员全体起立致谢,仿佛这便是谢幕了,是令人满意的结局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仅仅是盛宴的开始。
我们不能称萨姆·门德斯本届的奥斯卡之旅为遗憾,因为台下还坐着9提0中的马丁·斯科塞斯以及76岁的罗伯特·德尼罗和79岁的阿尔·帕西诺。
马丁·斯科塞斯在针对漫威和流媒体发表言论引起争议后,直接拿出一部三个半小时的史诗电影,俨然是教书育人的姿态。而且《爱尔兰人》也证明马丁·斯科塞斯不仅撑得起大师的姿态,更可以将他看做是本届奥斯卡中,对传统审美,对好莱坞黄金时代的捍卫者。
从一个业余影迷的角度粗暴比较的话,《爱尔兰人》和《寄生虫》是平分秋色的,但奥斯卡在变革与捍卫者之间,最终选择了变革。
也许事情就是这样,对于深爱他们的我和其他影迷来说,不希望捍卫者空手而回,但对于时代来说,更需要的是变革的刺激。
地域多元还是文化包容?
地域多元。
奥斯卡有它的变革,也有它的固执。
变革的方式有很多,奥斯卡可以选择也最终选择了地域多元,让国家和语言不再成为限制,吸引更多国际导演来好莱坞征战,为疲乏的类型片创作带来新的思路,也给本土功成名就的电影从业者带来冲击和危机感。就像奉俊昊在戛纳电影节领奖时所说:
只要大家能跨越小小的字幕障碍,就能欣赏更多好的作品。
然而本届给奥斯卡的变革机会不仅于此,还有文化包容。奥斯卡向来是严肃的,是学院派的,是对流行文化保有傲慢的。刚刚正式从星球大战手中接过流行文化电影大旗的超级英雄电影在过去几年并无太多收获,去年的《黑豹》是一个不被大众接受的例外,而且也没有收获重要奖项。相比于《黑豹》,《小丑》这部最不像超级英雄电影的超级英雄电影给了奥斯卡充分的理由开始接受流行文化,接受“超级英雄”、“漫画改编”这样的标签。如果说《小丑》在最佳影片上的竞争力略输于《寄生虫》《爱尔兰人》《1917》的话,它在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两个奖项上却是不输于《乔乔的异想世界》和《极速车王》的。
《寄生虫》讲述的是资本主义,是贫富差距,它与好莱坞的距离只有地域,文化上反倒是极其贴近好莱坞和好莱坞背后的美国。《小丑》只是混入了一点点超级英雄的血液,便只得到了11提2中的结果,令人唏嘘不已。也许奥斯卡对去年《黑豹》入选最佳影片的争议,有些矫枉过正了。
绝望的凝视深渊还是在伤口上撒糖霜?
糖霜。
随着时代变迁,我们看待二十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态度也在转变。1994年斯皮尔伯格《辛德勒的名单》获得最佳影片后,是否应该与人类史上最大的悲剧和解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
《辛德勒的名单》直白的展示了大屠杀,马路边堆积成山并熊熊燃烧的尸体以及纳粹在奥斯维辛里以杀人为乐的种种恶行,那么又为什么称其为和解呢?
因为影片的主人公是一个纳粹党员,是拯救数百犹太人的“大救星”,由此展示了这场关于绝对的死亡的历史悲剧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希望。
在1985年克洛德·朗兹曼指导了长达566分钟的纪录片《浩劫》,使用绝望的方式长久地凝视深渊,到1994年《辛德勒的名单》获得最佳影片,再到1999年的《拯救大兵瑞恩》和《美丽人生》最后到二十一世纪的《钢琴家》《穿条纹衬衫的男孩》《血战钢锯岭》《无耻混蛋》,是否要与二十世纪和解已经变成了如何与二十世纪和解。
《乔乔的异想世界》选择的和解方式是在伤口上撒糖,而且还是彩虹豆——为片中的纳粹加入同性元素。导演塔伊加·维迪提亲自饰演的希特勒跟在一个10岁男孩的身后奔跑、跳跃、欢呼。
这带来了全新的视角,让我们看到了战争风暴中心之外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都市废墟之外的平民们受到了怎样的影响,做出了哪些选择。甚至让我们能够观察一个孩子是怎样带着童趣经历这一切。但无论前半段怎样美丽又色彩斑斓,战争永远是战争,其哀伤绝望的悲剧内核还是在后半部逐渐蔓延开来,捕获了观众的泪水。
《乔乔的异想世界》在本届奥斯卡能得到6项提名并打败《小妇人》和《小丑》得到最佳改编剧本,证明奥斯卡有时也是喜欢甜食的。
流媒体?
上世纪七十年代,好莱坞受到了电视行业的剧烈冲击,人们爱上了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而不是挤在影院里看电影。撑过了冲击的电影行业与电视平分天下并各自迈向了新的巅峰。
时间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电影从业者们再次感受到了流媒体对传统电影的冲击。
马丁·斯科塞斯就公开表示对人们越来越倾向于用手机欣赏电影,并能随意快进、跳跃、甚至倒放、剪辑电影的担忧。
在本届奥斯卡中,流媒体巨头Netflix有两部电影被提名了15次,但仅依靠《婚姻故事》收获了一个最佳女配角奖项。有趣的是另一部颗粒无收的电影就是马丁·斯科塞斯的《爱尔兰人》。
奥斯卡对流媒体的选择并不会一成不变,因为我们环顾身边遥望历史就会发现,让一切数字化、个性化是时代的潮流,并不是高声疾呼能够阻止的。在不久的将来,更多人会选择迈入影院经历一场冒险还是在闪耀的屏幕前参与到电影之中,还未有定论。
最后一个问题
看着奉俊昊代表韩国首次提名奥斯卡就横扫四大奖项,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中国电影在国际舞台上闪烁光芒了呢?
为了心中有个数,我们也许可以分别对照以上五个问题来看看如下五个事实:
2019年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得主:《流浪地球》,第34届大众百花电影奖最佳影片:《红海行动》。
第88、89、90届中国大陆申奥影片分别为《滚蛋吧!肿瘤君》《大唐玄奘》和《战狼2》。
国家电影总局在2019年禁止大陆影片和人员参加本年的金马影展。
北京国际电影节开幕影片战争片《八佰》,在开幕前最后时刻遭撤档。
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