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死

在继续乱写前,我想就妈妈写的死亡专题做个回应。很高兴她写了她外公的故事,因为正好 我也有我的外公要写。

我一直被反复告知:外公是个可敬的人,他是位法学教师,且在捣鼓诗词文字上颇有才华。因此在小学课上,被问到“如果你可以见到一个逝去的人,你会见谁?”这个俗套问题时,我想了半天,发现我没有足够时间来了解这位十分令人敬佩的人。于是我总是说“外公吧。”

最后一面、也是记得最清晰的一次见面,就是6岁的我和表弟看着躺在床上的他。那可真是个小屋子啊,感觉床占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地方被人填的满满当当。我身后、左右不知有多少人,小心又悲伤的“喊”他的名字;在命悬一线之时放肆表达情感都成了值得考量的奢侈。我和表弟不曾享有这种奢侈,尽管我们是被推到床边、离他最近,被认定是代表亲友的最佳慰问,但我们不曾有放肆表达的冲动。简单来说,这是愚蠢的做法,因为我们不曾有机会和他建立深厚的感情。

在我又开始乱写一起时,让我刹车,把事讲完吧。

我们看着他的几乎没有反应的脸。这时,他的目光好像转向了我们。这便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他看着我们时,我们一个字也没说。身后似有一千个人在推攘,急躁的大声命令:快说啊,快叫名字!

第二天,情形又是不一样了。虽然是仍旧狭小的空荡四方房间,里面依然似有百人。但我和表弟的任务变了,这次是要行礼。我记得妈妈压着我让我跪着,这时只觉莫名其妙又没有其他办法。也不知表弟在哪里,是不是跟我一样在被强迫跪着;自己顾不过来,也无暇管他了。

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外公,再也没有任何的交流。所有人都没有再和他有任何的交互,只有单向的思念,变成二氧化碳升上天,灰尘留在地下。

这灰尘使当时的我体会到一种特殊节庆的氛围。当路过一个由花圈、黄纸、各种彩纸和竹棍堆起的高塔时,我问:外公在哪里?记得她指向那塔的低端说,在那里。马上,他也要变成二氧化碳升上天,灰尘留在地下。

我说我会常常想起 外公丧礼上的糯米饭有多好吃。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宜宾老家,而那个糯米饭是我唯一怀念的东西。记忆里每个人碗里的饭都要拨一半给外公吃,那么百十号人的饭,外公怎么吃得完呢?只是饭吃的正香就被收走实在不是滋味,可没人会费心把这些规矩一一告诉小孩,小孩只要在大人仪式感需要时乖乖配合就好。

小孩的那些小心思小感情可在大人的严肃事务面前视为无物。现在想想,为了6岁那年我抓水虫抓到栽进去的水塘,还有我无法释怀的糯米饭,放假还想再去一次老家。这一次便是至少13年后;在宜宾,灰尘都长成根深蒂固的竹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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