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未凋

北方草野丛中,生长着一种草,熟后便成了白色,人称之为白草。那白草老后不死,新草又绿后变白,那草白色便生生不息,绵延不断。若寒冬落雪,那天地之间尽成了白草,黄枯变白,白草更白,整个一白色的世界。若你厌烦了,索性一把火爎了,但明年又是一片白草,奈何?

公元352年,龙城野外,白草正熟,苍茫山水。却一时狼烟四起,杀喊声嚣天。

两军对阵,却极不对称,山之北是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十四万,戎马弯刀,左衽胡皮;水之南是零丁一处步卒,一万,红缨怒发,枪戟直立。其南方首领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却是星眼剑目,毫不畏惧。只见他身高八尺,英武健硕。他身着亮铠,坐御朱龙良驹,这红马日行千里,丝毫不比关公赤兔马逊色。左执双刃矛,右着钩戟,武艺更是无与伦比,那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凭着以往与胡人作战的经验:首战以汉骑三千夜破匈奴营,杀敌将数名,逐百里,斩匈奴首三万;再战以五千汉骑大破胡骑七万;三战以汉军七万加四万乞活义军破众胡联军三十余万;四战先败后胜以万人斩胡首四万;五战以汉军六万几乎全歼羌氐联军十余万;这是第六次了,这会是他的第六次杀神记录吗?不可说也。

 他怒目望着北方那黑的吓人的一片片人马,想起来自中原乱起,各类胡人南下,马踏河山,尽为草场;想起来那些野蛮人烧杀掳掠,劫掠汉家女做“两脚羊”以供性奴与食物;想起来以往中原政权多为胡人所建,任由胡人为非作歹……不觉牙关咬紧,剑眉上扬。

见对面首领虽然身骑高头大马,却一直哆嗦着身子,他当然听闻过冉闵的威名与势不可当,随着不断回想起冉闵魔头的往事,他额头上竟冒出来汗来,他极力勒住想退缩的战马,估计那战马见到朱龙也心惊胆寒了。

 两军对垒,一阵妖风掠过,那半尺高的白草直直倒向北方胡人阵列……

 忽的一声响天彻地的“杀”,南方步兵举起长枪,随着朱龙战神冲向胡人。虽然面对数十倍的敌人,这些汉军却勇猛顽强,像一把尖刃,在火红刃锋的带领下,横插竖切,把对面整齐的军列切割的七零八落,南北穿梭,东西强越,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十次冲击,十次大捷,真乃神兵下凡!……一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铿锵金击,战马嘶鸣。

 但是,不足一万的步兵越来越少,而骑兵的后续支援越来越多,不断有手执长枪的人倒下,渐渐的,跟随红马的人凋零殆尽,而战神还在奋勇厮杀着。

 他脑中回忆起当年他率领自己的军队赶跑胡人,解救一城汉家子女时,他们齐呼“汉军威武”“汉军威武”的场景,他肩膀上又挨了一枪。回想起他几年前建立冉魏国,国内百姓载歌载舞的场景,他脸上满是鲜血,横流风飞。回忆起他的国家内还收留着几十万被胡人欺辱,无家可归的汉家子女……他的双刃矛被打掉了,震的虎口颤抖。一人砍杀了三百余人后,他杀不动了。他仰天长叹,闭了双眼,却从眼角流出一线清流,冲刷着脸上的血渍。

 忽然他紧夹马肚两侧,冲出包围圈,向水之南方向狂奔。朱龙之快,令众骑兵望尘莫及。行至二十里,朱龙忽然轰然倒地,瘫在地上。战神亦摔落于地,他费劲全身气力,躺在地上,侧望着耳畔边的白草,随风招摇……

 骑兵将领慕容恪将不再动弹的冉闵献与国主慕容俊。慕容俊于大殿之上令人泼醒被捆绑手脚的冉闵,嘲笑的说与他“你只有奴仆下人的才能,凭什么敢妄自称天子?”

 “天下大乱,尔曹夷狄禽兽之类尤称帝,况我中土英雄呼 !”蓬头垢面的冉闵怒道。

  “鞭三百,斩!”慕容俊回头,用力挥手,走向龙椅。

   ……

自那天一颗耀星陨落,遏陉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无论白草黄草,皆成黑灰。蝗虫大起,从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

慕容俊大惊,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当日天落大雪,一片白华,山野草木,皆染为白,是为白草重生,未凋也。


你可能感兴趣的:(白草未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