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故事之一算账

老婆做个小手术，清明回了趟家。家里的花开了，是油菜花，漫山遍野地、肆无忌惮地、有恃无恐地生长。连课本都说，春天是美丽的季节。

晚上，围坐在老式的煤炉前，炉火正旺，炉上的鱼汤开了，嘟嘟的向外冒着泡，是鲢鱼。父亲手里拿着一块豆腐，摊开，用菜刀在豆腐上就那么划拉几下，那些豆腐块就嫩嫩地落到鱼汤里，一股清香弥漫开来。

父亲说，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吧。说这话的时候，厨房的灯光很暗，煤炉里的煤球发出通红的热，通红地映在父亲的脸上。

父亲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的故事自然和学生有关。在我们那里，因为计划生育，学生越来越少，原本的小学和初中合并在一起。所以父亲故事里的主人公有时是小学生，有时又变成了中学生。第一个故事是个小学生，和算账有关。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这个小主人公将自己刚发的课本都卖了，卖给了废品回收站，论斤卖的。于是上课没有课本，于是班主任就知道了，于是父亲就也知道了。

父亲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用了一个脏词，父亲说：这个小狗日的，前脚刚发完课本，后脚就给卖了。

父亲心急火燎地赶往废品站，还好，那些新课本们还很新地躺在那里。父亲决定和这位同学好好地面谈一次了。考完试卖课本很常见，他妈的刚发完就卖还是第一次碰到。

父亲说：这些课本定价都一百多，你八快钱就卖了，你会不会算账啊？！

父亲的话显然刺伤了小同学的自尊心，因为他之前一直都是一言不发的，此时，这句话让他勇敢地看着面前这位教导主任，不客气地说：你才算不好哩!那一百块钱又不是我的，那是我爸的，这八块钱才是我的。

这位同学继续算账：平时找我爸要一块吃根冰棍都不给，但是如果说是课本丢了，他跑跑地给钱都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