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 我的前任产品经理是怪咖
某个周末的午后,我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手里摩梭着封面发黄内页也已经残缺不全的一本小书,原本封面上烫着几个亮闪闪的红字也因为年代的久远而被氧化成了暗红,只有那残缺的包金书皮似乎还试图向我说明当年属于它的辉煌。
然而这本书正是坊间广为流传、编码界人士竞相争夺、号称编码绝学的《降C十八掌》,其地位就跟武林界的《降龙十八掌》的地位差不多。其实我很多朋友都奇怪,这本旷世奇书一直都是世间争夺之物,当然更不乏各路绿林好汉编码高强者夺之,然而楼主资质平平,并无任何过人之处,为何能得到此书呢?
故事要从三年前说起。
虽然我从事IT时间不长,但是各种怪咖也算是见过一些,毕竟自古IT出奇葩,干了这么多年的程序,谁会没碰过几个怪咖产品经理呢是吧,说出来大家感受下。我当时碰到的产品经理就会说:“诶,小X啊,这个功能我们三点就要啊。”然后我一看表,喔靠,这不两点六十了么!所以我就时常纠结在这样的问题上不能自拔而只能自撸。无数的BUG把我搞的精神崩溃,连续几天的失眠已经让我有放弃的想法,只是每次面对卡上的余额才又默默的告诉自己应该把这鸟程序整下去。
我们接到的是来自朝鲜外包出来的一个项目,整个东西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这几十万行的代码到底能干些什么,没有人能说的清这个庞大的玩意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我们称这个东西为“代码怪物”,因为这种代码写的跟妖怪一样,只有在西游记里面才看得到的。
随着Deadline的临近,每个项目组成员都隐约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压力逐渐演变成了恐慌,因为谁都不知道金胖子会不会因为我们没有按时完成任务把我们抓去挖煤。
夜里三点,我无力的翻看着项目里面的各种文件,想找出一丝线索或者别的什么蛛丝马迹来理清这个鬼东西。在汪洋般的代码里,似乎有那么一条令人兴奋到足以勃起的注释。在那段古老的代码下面,悠悠然的写着这么一句话:/*代码没有错,----大胡渣留。*/看到这个逗号应该能判断出这条注释其实并没有写完,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写完这个注释,我很好奇,难道他对这个产品的代码有他自己的理解?我不知道。
大胡渣是我的前任产品经理,虽然跟他只有一面之缘,但从气场上推断,这货绝对算得上是一枚奇葩。虽然这条注释很可能只是他留了一个类似“XX到此一游”的记号,但是直觉告诉我,还是应该去见见这个前任怪咖产品经理-----大胡渣。
大胡渣的实力在凡之上,神之下,等级应该是“超凡”。本来按照发展线这么下去的话以后肯定能做到更高的级别,只是不知为何,他在看完这些代码后就辞职从此销声匿迹,算是隐退江湖,听说是回了老家大力推广母猪养殖和C++编程技巧。花了我一瓶雪碧才好不容易从人事小姑娘手上搞到大胡渣老家的住址,二话不说,借着周末的空隙,坐上大巴,直奔大胡渣老家小镇!
手里翻阅着从人事小姑娘那里拷贝过来的大胡渣的简历,看着车窗外逐渐乡村化的风景,心里默默的感到这个人果然不简单。他做过很多软件的产品经理,大大小小的东西,大到航空母舰火箭发射程序,小到手表电视充气娃娃仿真发声程序等,其中不乏现在仍然很流行的软件产品,甚至还有以大胡渣为原型而拍摄的电影,叫《一码成名》和《最长的一码》,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虽然他现在归隐田园,但的确算的上是“虽然身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仍有他的代码”那种牛逼人物。
当长途大巴拐进一个不知名的国道并路过几个充满浓郁乡村洗剪吹风格的街边理发店后,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随着汽车尾气卷起一阵尘土而去,我背着旅行包独自一人站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很难相信在这种地方会有高手的存在,但是由不得多想,时间不多,我只能试着找找碰碰运气了。
也许是傍晚时分,街上的人不多,街边参差不齐的摆放着一些小吃商贩,没有飞驰的宝马,也没有沃尔玛超市,没有雕塑耸立花团锦簇的中心广场,也没有能加香菜的星巴克咖啡和手里拿着一大串宣传单的超短裙黑丝袜少女。很难说出那种“不是主场”的感觉,我以为穿越到了十多年前,不过还好电线杆子上的办理证件小广告和无痛人流宣传单至少能让我感觉生活在工业时代。
有些东西特别喜欢不期而至,比如说撸管时候基友的突然拜访或者是任何时候产品经理的电话和短信。就在我考虑着该如何找到大胡渣的时候,手机上闪过这样一条短信,“代码怪物似乎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详情见邮件,大概八点二十分需要修复。”看着街边小店开始放起了新闻联播就知道离产品经理发飙的时间要不远了。
七点的小镇完全进入了夜幕,想找到能上网的小旅店似乎又不太可能,不过街边小卖部的大妈在卖给我一包中南海后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在街边的小角落里,霓虹灯闪动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极速网吧。虽然我对工作环境没什么要求,但是如果真要是在网吧里面编程的话,这还真不是我的主场,会不会被当作逃避网吧收费系统的小屁孩抓起来,我没有把握。
走进这个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的地方,一阵眩晕感就涌上头来。周围充斥着各种香水和六神花露水混合的味道,还有臭脚丫和康师傅方便面的气味,让人无法大口的呼吸。我晕晕乎乎的走到吧台前,递给坐在里面的网管10块钱,网管妹子接过我的钱给我开了一台机器,还羞答答的问我帅哥包夜吗?其实网管妹子挺漂亮的,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种类型,心脏小小的跳动了一下,只是我没打算在这个地方多待,于是拿着网管妹子提供的号码走向了那台机器。
毕竟我也是打小从网吧里混出来的,这里有随时可能被家长拎着耳朵牵走的正在聚精会神玩CF的小屁孩,也有APM至少200的魔兽争霸高手,也有疯狂按着空格键老板看着心疼肉疼就想直接掐死的玩劲舞团的非主流。我就在这群人中坐定,左边是手指不定敲着上下左右键玩跑跑卡丁车的非主流狮子头小姑娘,右边就是把空格键敲的噼里啪啦跳劲舞团正嗨着的小帅哥,对面的几个屌丝时不时的会大喊“上高地!上高地!”。
我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机,输入上网帐号密码,下载SVN安装,下载VC6.0安装,登录公司SVN服务器,下载源码,开始调试运行,周围的CF、DNF、 DOTA、劲舞团、LOL、卡丁车,都与我无关。“都玩蛋去吧!”我小声的对自己说。
很难界定在这个各色人物充斥的网吧里,一群玩着各种游戏最差也是看看小电影的人群中一个开着VC6.0在调试BUG的屌丝,谁才是真正的非主流。
虽然周围环境会影响到一个程序员编程的心情,但绝对不会影响一个职业程序员的心情。不管面对何种工作环境,何种压力,或者何种匪夷所思的代码,真正的职业程序员从来是无所畏惧的。所以还好,那时候我已经是职业程序员,特别是对于一个单身的职业程序员来说,战斗力是十分惊人的。不知不觉间,我也已然完全进入了刷BUG列表副本的状态。
刷完最后一个BUG,自己测试通过,SVN提交,啪啪啪,三下五除二,看看时间,八点二十,一分不差,“剩下的就由其他人搞定吧,只能走到这了。”我心想。瞥了一眼旁边玩劲舞团的非主流,手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一股得意之感油然而生。
“我注意你很久了。”就在我为不用被产品经理发飙而高兴的时候,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上没有我认识的人,而且这个小网吧里,应该不会有非主流站我后面看我玩这个无厘头的“游戏”吧!虽然有点惊讶,不过我还是朝着从背后传来声音的方向回过头去。出乎我意料的是,一个妇女手里揪着一个小屁孩的耳朵站在我身后,看样子是站了有了一会儿时间,因为那个小屁孩被揪着耳朵都没动弹,一直盯着我看。说实话,当时我确实愣住了。
“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揪孩子耳朵的妇女似乎以为我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不轻不重的语调听着令人有点着迷。
“啊。”我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嘴里最终也只是挤出了一个“啊”字。
妇女看我有点愣神,于是她打破尴尬,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搞这个?”
其实这句话我也没法回,首先“这里”指的肯定是这个网吧没跑了,“这个”指的就是微软的编辑器了,也就是说,妇女肯定是知道这个东西的,而且她还知道在这个网吧里是没人会玩这个叫VC的东西的,会玩这个东西的人她肯定见过,但绝对是不在这里的。
“哦,你别误会,我只是见到有人在这个地方做这个感到好奇,我老公以前也做这个的。”
虽然被昏暗的灯光缭绕的烟雾和臭脚丫方便面花露水等等弄的有点懵,但是一个名字从我脑袋里一闪而过,我脱口而出,“是大胡渣么?”
“对,他就是我的老公。”妇女看上去并不是十分惊讶,于是我怀疑我是不是第一个这么大老远跑来找大胡渣的人,她继续说:“这个镇上除了我老公外,没见过有人做这个了,在网吧里看你一直在弄这个东西,所以感到挺好奇的。那么说,你是来找他的吧。”
姑奶奶,你是黄蓉么?神一样的逻辑推断能力,程序员的老婆什么时候也开始有这种神一样的推断能力了?这些都是我第一时间闪过脑海的句子,不过碰的好不如碰的巧,我正为怎么找到大胡渣而发愁,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大胡渣的妻子。于是我顺水推舟,说:“哦,我跟大胡渣以前是同事,我过来看看他,我正愁着怎么找他呢,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你了。”
“我来这里抓孩子呢,这熊孩子天天往这里地方跑,你要是没住的地方的话,就跟我一块回去吧,家里有客房。”也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大胡渣的老婆就揪着小屁孩的耳朵朝着网吧门外走去。谁能说在网吧里写代码不是天意呢,不仅能找到大胡渣而且连今晚的住宿问题也一并解决了。跑到吧台结完帐,可爱的网管小姑娘还笑盈盈的说:“下次还来上网冲浪啊!”我也回应一个笑脸:“一定。”然后就跟着那对母子走出了网吧,心里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后一定还来这里上一次网,因为这年头还会说上网冲浪的妹子已经很少了。
沿着小镇的大街约莫走了十来分钟,大胡渣的妻子牵着小孩子的手走在前面,我跟她一路无话,因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问大胡渣归隐田园后的夫妻生活还满不满意是吧。就在我纠结着该如何开始一个话题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那个熊孩子却转过头来问:“叔叔,你刚刚是不是在写代码啊?”
我有点惊讶,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这玩意儿了?普及率没这么高吧!不过想想也挺合理的,他爸爸就是个高手,他从小也该耳濡目染的接触过一些吧。我说:“是呀,小弟弟,你怎么知道的呢?”
不过小屁孩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差点雷翻我的话,他扭过头说:“一看你写代码的手势就知道你是练劲舞团练出来的。”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走路。
“看手速,肯定打过LOL或者DOTA吧,DOTA起码是中路单的水平,LOL起码两千分以上.......”小屁孩以为我特么在玩游戏啊!大胡渣老婆使劲拉了小屁孩一下才阻止了他。正当我以为小屁孩结束了猜想的时候,小屁孩使劲的朝着我这边用幼稚的声音喊:“蜀黍!可不可以教我写代码啊!”
我瞬间想起了周星驰在电影功夫里的镜头,在一个废弃的操场上,周星驰秀了一把足球,一群小屁孩向他投去羡慕的眼神,那群小屁孩不是也在说:“蜀黍!可不可以教我们踢球啊!”现在回想起来,今天走上这条码农之路不也是受了某些当年看似牛逼闪闪的人物的引导么?比如电脑城里10块钱给人装系统的大叔,各种U盘光盘一插,对着黑乎乎的屏幕啪啪啪几下,一个WINDOWS就装好了,当时绝对是我心中的神,因为我一直以为那个叫WINDOWS的东西是电脑城里的大叔写出来的。以至于在高考的时候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学习计算机专业,妄想在毕业的时候也能练成一手对着黑乎乎的屏幕装系统的神,没准还能成为一个黑客,一条指令让你电脑爆炸的那种。不过后来一个东西的出现打碎了我成为神的梦想,因为我见到比神更厉害的东西,能自动安装系统的番茄花园!那时候我才知道WINDOWS原来是一个叫微软的公司制造的,而不是电脑城里的那个大叔!很难说清楚原来在心中闪闪发亮高高耸立的雕塑突然一夜之间黯然无光的感觉,很灰心,但是当时已经进入了计算机系,将错就错吧。
然而这种看似牛逼闪闪的故事到今天也在发生着,就好像我在网吧里一堆玩跑跑卡丁车和CF的少年之中独树一帜的开着VC一样,很独特,就凭他们只是使用键盘上的某几个键玩游戏而我必须全键盘噼里啪啦的敲打这一点,也能成为小屁孩眼中的神,只是等他们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他们心中的神原来是这样的屌丝,那时候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可能也会瞬间萎缩,就跟那个装系统的大叔在我心中的形象崩塌过程一样,等到那时候,我在这个小孩的眼中又是怎样的一个形象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好累,感觉不会再编了。
走进一个还算幽静的小区后,大胡渣妻子指了指不远处还闪着点点灯光小仓库,没说什么,然后牵着小屁孩往旁边的楼上走去,我知道她的意思,大胡渣就在那个小仓库里。
我迫不及待的向着那个破旧的小仓库的方向走去,借着小区里的路灯,远远的看过去小仓库就是一个小小的修车铺,门前堆着各种机械的零部件,墙上用醒目的红色喷漆写着几个大字:修车,补胎。不过最晃眼的还是要数竖在仓库门前随风摆荡的大幌子,光亮的一面写着“专注补胎20年”之类的广告用语。可是走进了才看清这条幌子的背面,虽然被无数的补丁覆盖着,但是依然能依稀分辨出那些个烫金的大字:祖传程序设计与制造,精湛架构工艺,专业维修BUG,20年软件开发经验,一直被模仿,重未被超越!
这个幌子仿佛是来自古老战争时代的战旗,在风中轻轻的摇摆,感觉谁要是能举起这个旗帜,定能召唤出地底下的古老程序员们,像陈胜吴广一样改变全世界的软件格局。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仓库里传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深沉的声音:“外面的人是修车的吗?”
我回过神,从仓库的大门走了进去,看见一个男人弯着腰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他面前的宗申摩托车,他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不过这人应该就是大胡渣了。
“我来找你修BUG的。”我对着在修摩托车的大胡渣说。
摩托车前的那个男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疯子一样的造型,穿着一件已经分不清什么颜色的圆领针线衫,鸡窝似的头发,大络腮胡,嘴里叼着一根烟,不管有没有火,总之在冒着烟,眼睛被熏得只能眯起来看着我,但是能感受到他坚定的眼神,两手油污却手术刀般精准的在调拨着滤油器。我有点犹豫,难道心中的“秋名山码神”竟是这个残念样?
大胡渣看了看我,随后又低下头开始摆弄着他手上的那个小机械,仿佛我不存在一般。我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他把烟头吐在旁边,慢悠悠的冒出一句话来。
“很久都没碰过程序那玩意儿了,我现在只会修摩托车。”大胡渣说。
“真的退隐江湖洗手不编了?”我问道。
大胡渣放下了手中的滤油器,拿起了旁边的一块破旧的抹布使劲的擦了擦手,随后坐在了一个小板凳上,他从那件针线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了一根,自顾自的点上,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过去。
小仓库里此时静的离奇,只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和大胡渣抽烟时候的吧嗒吧嗒声。
“真帮不了你。”大胡渣深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仓库里的静寂,“没了激情,这双手已经不是写程序的双手了。”他依然看着窗外,眼里反射着昏黄路灯的光。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在说‘程序’两个字的时候眼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光!你年轻时候的梦想呢!难道只是修摩托车嘛!”我近乎咆哮的对着大胡渣吼道,这时候的情绪突然的爆发是有原因的,如果大胡渣不肯帮忙的话,我们整个组的人都有可能被抓到朝鲜挖煤。
大胡渣眯着眼瞅了瞅我,他似乎看透了我内心里存储的所有字节,我仿佛就是一台没装杀毒软件的WINDOWS在无数病毒木马面前裸奔着。他深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然后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的踩灭。
这个男人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他开始反问:“那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我一时语塞,无意识的退后了一小步,因为我最怕别人问我这个问题。小时候想去电脑城给别人装操作系统的梦想已经破灭了,但仔细说来并不是因为现在不能去电脑城装系统,而是心中神的形象破灭了,没有信仰的人、心中没有神的人是不能给别人装一个完美的系统的!神的形象破灭后,我确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直到我接触到了一本叫《C语言程序设计》的书后才知道计算机的世界并不只有装操作系统那么简单,就像有些同学立志要去打魔兽职业赛一样,从那以后我也立志要去打程序界的职业联赛。取得了毕业\证,在寝室跟兄弟们打完最后一场DOTA,我就离开了学校,进入了真正的程序职业联赛(我认为以后要是这个拍成电影的话,在这里应该给我一个特写镜头,然后宏大的背景音乐起~)。
可是苦于自身底子薄弱,想在程序职业联赛里面取得好名次是何等的困难,要打好联赛的梦想也逐渐被这些怪咖产品经理磨灭干净,现在所谓的梦想全都是复制别人的,自己早已经没有那颗瞎捣鼓的心了。
大胡渣见我没说话,又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似乎很满足。然后他继续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是深受那些坊间流传的垃圾初级读物如《C语言程序设计》的毒害,写出来的代码跟妖怪一样,整个软件里面妖孽横飞,你们还真以为,给你一个函数,你就能翘起地球啦?”
我额头开始冒汗,本来是要他帮我的,没想到会变成他教训我了,这下真要去挖煤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大学里面都学了什么?”大胡渣又开始眯着眼,“以前你们的计算机就是魔兽,就是极品飞车,现在你们的计算机就是苍老师。”他弹了弹烟灰,说:“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毕竟每个IT精英都经历过的那些高清无码的日子。”
我略微的回过神,大胡渣似乎打开了话匣,他看着窗外,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他自顾自的说起来:“你知道我们入行的那个时候么?那个蛮荒的年代,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候你要是写个1000行以下的函数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不过后来你知道怎么了么?”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听后,笑了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所有东西都是架构在前辈的基础上了,整天都是框架满天飞,当然没有我们这批从那个开荒时代走过来的人更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告诉你吧,后来面向对象了,典型的例子就是C++,那家伙可真就是专为大场面而生的啊。”
听了怪咖产品经理的一席话,我立马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肝肠寸断,经脉逆流成河。IT前辈们口中所说的每段程序不仅仅是技术那么简单,其实每段程序都是一个人,都是一段段的感情。怪咖继续说:“看到挂在门外的那条幌子了么?当年也是靠着这条幌子在京城做软件开发招摇撞骗了好多年。年轻气盛的时候,总以为代码不会随自己老去,总想着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可是现在看看,不也什么都没留下过么。代码总归有一天会随着我们一同老去不是么?”
我没想到大胡渣会谈到哲理的高度,只能有听的份。他灭了烟,看着窗外的路灯,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用不大清楚的语调说,没准是他在跟他自己说:“程序这东西啊,编着编着就老了。”
仓库里再次陷入了寂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总感觉话题越来越沉重了,我已经有下星期去朝鲜挖煤的觉悟了。
“刚刚你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告诉你吧。”大胡渣突然开口,他不再看着窗外的路灯,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看着我,眼神坚定,他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几处地方在运行着你写的那段程序,总有那么几个人反复看着你写的那段代码。这,就是我追求的东西。”
我想了想,略有所悟,就像赛车手不管用的什么车型,他们所追求的不就是赛车性能的极限,速度的极限么?而程序员所追求的也应该是一种叫“人软合一”的境界吧。
我小心的问:“其实我这次来就想问清楚,你在那段程序里留下的注释,没写完的那半句是什么。”
“那个软件离交货时间应该不远了吧。”大胡渣说。我很奇怪他是怎么知道交货时间的,难道是掐指一算么?不过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说:“其实是新闻里说的。”
我有点惊讶,声音颤抖道:“新,新闻?”因为这太难以令人置信了!
“你们做的那个项目其实是朝鲜的导弹发射程序,就是那种真正的随便敲几行代码,大浦洞导弹就要射向白宫的程序。我看新闻里最近国际形势这么紧张,朝鲜肯定在追这个外包项目了,他们企图用这些导弹发动战争。”大胡渣很有把握的样子。
我似乎已经猜到了那行注释是什么了,程序没有错,错的是人心。“那为了击败帝国主义,帮我们弄完这个程序吧。”我恳求大胡渣。
大胡渣深思了一会,说:“虽然很久没碰过这东西了,但是教教你这样的小屁孩还是没问题的,来,让你看看当年叱咤京城的‘超凡级’程序员的厉害,那就让我为你写完这最后的代码吧!”
他打开了仓库里的一台略显老旧的机器,我颤颤巍巍的从SVN上下载我的代码,恭恭敬敬的献上。大胡渣眯着眼看了一会,从嘴里蹦出这么几个字来,“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样代码?!简直是怪物。”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电脑前的椅子上,我就开始看着这个略显邋遢的男人像神一样的调试着程序,闷声敲着代码,心无旁骛的样子,烟灰都没弹一下,仿佛开了挂,要是没看到这一幕,真的很难将这个摩托车修理大叔和程序员联系起来。据说男人在认真的时候最帅,程序员认真起来也不赖啊!
“知道我老婆怎么看上我的么?”大胡渣边调试着代码,一边跟我说,但是眼睛没离开屏幕一下。
“她被你认真写代码的样子迷住了?”我说。
“我和她是同事,当时我只是一个刚入行的凡级程序员,她是测试。”大胡渣说。
我问道:“那公司里那么多程序员,为什么她会看上你了呢?”
大胡渣轻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我BUG出的少,能有时间陪她。别的程序员哪一个不是弄到凌晨一两点的。所以你啊,要认真写好每一行代码。”
我顿时感到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大胡渣头也不回的说:“你还没有女朋友吧,只有你这样没女朋友的热血青年才会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代码跑这么远来找我的。”
我没有做声表示肯定。
“虽然每个IT精英都经历过那些高清无码的日子,但是总不能老让自己的女朋友住在E盘里面对吧。”大胡渣说,“年轻人,除了花时间搞搞程序外,也花点时间搞搞自己的女同学吧!”
我突然想到了急速网吧的网管小姑娘,决定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定要去认识她。
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寂静后,大胡渣啪的一声敲了一下回车键表示结束。
“就这么结束了?”我问道。
“是的,等着开战吧。”大胡渣眯着眼审视着他的代码。
“你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要退出江湖?”虽然本来不想问的,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认为我退出了江湖?”大胡渣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是我感觉我并没有退出江湖啊。有代码的地方就有江湖,这里,仍然是江湖。”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心中一惊,这难道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
大胡渣站起来,走向了一堆老旧满是灰尘的杂物,在众多摩托车维修手册和知音读者裸女挂历下面费力地抽出一本油乎乎的书,上面全是水印子,菜汤和大鼻涕,封面发黄,原本上面烫着几个亮闪闪的红字也被氧化成了暗红。
他把书递给我,说:“看你怀着一颗做好产品的心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我就把这本旷世奇书《降C十八掌》送给你吧。”
我当成宝一样的收了起来,其实我很想感谢大胡渣的,只是在我开口前大胡渣却像电影结尾里面一样变得深沉,他说:“不要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我即使帮你你也不欠我什么,因为让别人看我的代码正是我的梦想不是么。你跟这个程序之间呢,没什么恩怨,有的,也只是一段缘分。”
那天晚上,在大胡渣家中的客房里,听着屋外的虫鸣,失眠就那么不经意的消失了,我想,也许最后我也会去找一个有虫鸣的地方安定下来吧。
第二天告别了大胡渣一家后,我又跑进了极速网吧,网管小姑娘看到我进来,热情的招呼着:“是你呀,我认得你的。”
我有点吃惊,道:“为什么你会认得我呢?”
“你不同啊,因为你特别认真呢。”网管小姑娘说,“那,给你开台电脑?”
其实我心里想说“我不想开台机器,我想跟你开房”之类的话,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进去,最后还是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我能给你打电话么?”
网管小姑娘笑了笑,在纸上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递给了我。
屌丝在接到女生的电话后总是显得那么激动,我就是那种人,我激动的说:“那,那你有男朋友了么?”
她听后笑了一会儿,低着头,很腼腆但是认真的说。
“我还没有男朋友呢。所以......所以请打电话给我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