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西安电子科技大学.
那是一个现场的招骋会,也是我生平的第一个招骋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毫不过份,来自广东省的十四家企业在学校大礼堂举行现场招聘,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情,我硬是挤了进去,学电子工程的我,基本上在十四家都参加了面试和笔试,其中有一家的考试内容我迄今还记得,因为他的试题非常怪,而且这家公司也是我的第一家就职公司.
他考的内容很简单,如色环电阻的标识方法,指针万用表当你不用时应该把挡放在什么位置.
最后一道题是在纸上有一道线,题目说,想象这条线是一处旺盛的草原,请你随意勾画出一颗大树,任意画出他的枝叶.
满分是60分,最后那道题是40分.其实是没有答案的,我以60分的满分在那家公司184个应聘者中排列第一.
在面试的时候,我只记住了四个字,“SONY“,索尼!!!
对于学电子的我,索尼是什么?????那时还没有什么世界500强的称呼,但索尼带给我的震撼却是一直都有的,因为我是学电子的,尽管在心里面我有民族情结,但是从技术的角度上讲,我知道能进入索尼将是我一生的荣誉!
所以什么工资之类的,我都没有印象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我要去这家公司,一定要去.
放弃了彩虹集团(中国国企,做彩管的巨头之一)对我的聘用,1996年6月29日,我上了南下的火车.当时同行还有我的五个同学,应该说是跟我一样满怀期望.6月30日晚,我们坐上了公司来接我们的大巴,一路在半睡半醒之间来到东莞一个叫常平的地方,土塘工业区大东-骏通电子厂.(后续)
车子一进厂区,睡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是凌晨三点,但发电机巨大的轰鸣声在冲击着我们耳朵的同时,也在提醒着我们,这里就是工厂,回忆起内地工厂的死气沉沉,确是很多感慨,想起上一路所见到大货柜车,再对比一下内地,我想终于在那时才真正建立起什么叫中国改革开放最前沿的概念.
工厂很大,车子大约穿行了五分钟,到了生活区,一个人站在门口领我们去了一个房间,空空的摆着四张架子床,告诉我们先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有人带我们去吃早餐,办手续,然后他就走了,我们六个人开始整理行李,在光光的床板上准备睡觉,期间发电机的声音还是或远或近的传来,我就在耳边听着同学的抱怨:“这么吵,这么多蛟子........“和发电机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八点钟就早早起来了,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呆到十点半,却没有等到带我们吃早餐和办手续的人来,终于到了中午一点半了,我们再也忍不住了,六个人摸出了房间,决定:找吃的!
生活区很静,偶而看见的几个人都是身穿蓝色工服,在做着什么,就我们六个身着散装,漫无目的游荡,自己的感觉都象是个外星人一样,特别的难受,就在我们不知如何才能找到食特的时候,身后一声大喝:“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时值今天,我还在想那句:“干什么的“和日本人说的那句:“你地,什么的干活“有什么样的不同.
我们终于被带到了食堂,尽管是一些剩菜剩饭,依然被我们吃的精光,实在是太饿了.
吃完之后,被安排在食堂等待,一直就等到了下午三点半,终于来了一男两女,拿着厚厚的文件夹,是来给我们办手续了吧.
我的资料放在第一个,因为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就是我,我被示意坐在那个男人的对面,他开始一些提问.而这些提问我却是瞠目结舌.第一个是:“电阻是干什么用的?“第二个是电感是干什么用,第三个是电容是干什么用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在我的概念里,没有似是而非的答案,在不同的电路里它们有不同的用途,显然这个男人并不想知道我究竟在大学四年里学了多少东西,他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试卷的60分是怎么来的.
面对他越来越近乎冷漠的眼神,我笑了,然后我告诉了他我的答案:“我不知道!“
三天后,我的五个同学全部分到了制技部,而我却在制造二课,领到厂牌那一天,大家互相看了一下,都是高级技术员,唯一不同的就是部门的区别。
去部门报道的第一天,一个中年人看着我的资料,还在喃喃自语:“怎么考满分的人来了制造部?“隔着一层毛玻璃,我看见另一块办公区域的一张桌子,那后面就坐着那天在食堂的那个男人,他的桌子上写着,卜星哲,制推课课长
开始了车间的实习,先是在插件拉,一条拉近60人,全是女孩子,包括拉长,物料员,JP长等等,我被制造二课的文员领进去的时候,她们很是叽叽咕咕了一阵子,然后拉长过来,领我到了一个工位,给我一个静电手环,四个物料盒,二蓝二红,然后让物料员拿了两种物料,都是电解电容,然后拉长告诉我插在什么位置,注意方向和如何判定这种电容器的极性等等,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她我知道,但还是忍着没有说,就干了起来,过了一会,拉长拿了一个牌子来,挂着我面前的拉线上,上面写着四个字:“新手操作“
工作是很幸苦的,这家公司是SONY在中国的授权加工厂之一,主要生产SONY的台式音响和随身听,CD系列等,象我所在的插拉线,全公司有六十二条,总员工有近8000人,其中6000以上是女孩子,来自全国各地,公司管理人员主要是台湾人,大陆的最高级别就是做到课长,这些都是我在这条拉线上实习,断断续续听她们这些女孩子说的.公司的管理在我今天看来是非常正统,生产人员均配备有凳子,但是高度很低,只能用于休息用,在作业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着站着,我也不例外,一天站了十二个小时下来,我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肿了,就这样我站了整整三天,从开始插二个元件,到最后插12个元件,从立式元件插到卧工元件,而且我还有空暇看看上面工位流下来是否有插错的情况,那段时间跟这条拉线上的几个流动性工作人员也有了初步交情.她们一直在问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做高级技术员的会来制造部,而且是来这里插件,我只是说,应该是实习吧,但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并且一想就头疼.
我的五个同学,在我在车间里插件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编制到了一些项目组,那时SONY有几个新项目要从马来西亚的工厂调过来做,他们制技部正在做可行性分析报告,加班也加的很迟,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是坐着,而我是站着,他们所面对的是一堆堆待拆装的机器,待分板的数据,而我所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基础元器件和没有元件的PCB板.
我开始抽烟,远离了校园,远离了父母,或许抽烟是自我放纵的开始,这是我当时真实的心态.
一个星期结束,我的腿再站也不会觉得累的时候,在插件拉的实习结束了.
我去了调试拉实习,有一个工位就是调频,有一款带FM和AM的产品,需要调整线圈\电容来确定频宽,上学时,我就自己做过收音装置,在拉长看着我不到30秒的时间就调好一块板时,很是惊异,但一无例外的是,我的面前一样有那块写着:“新手操作“牌子.
我开始留意那些在我面前的作业指导书,就调试这个工位来看,这份作业指导书做的已是非常详细了,有各种NG的波形图,调试的手续等等,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测试仪器均有专人负责,任何作业人员不得私自调动参数,我忽发奇想,动动又如何?
我把频谱分板仪的频率档调了一档,在我来看,波形正常与否,仍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比作业指导书更容易判定,更加直观.但不到五分钟,身后就传来了拉长的声音,这个波形不对,你怎么还在往下放?
我向她解释,这个波形显示是好的,产品没有任何问题,她已经脸色发绿了,只是问我,这种现象出现了多久了,有没有记录等等,我只好老老实实说没有,过了不到一分钟,我发现流水线停了.
直觉告诉我,我闯祸了.
车间技术员很快就来了,跟我一样,戴着个眼镜,很文气的样子,看了看我测的板子,看了看波形,然后告诉我的那一脸惶急的拉长,一切正常后,转过头来对着我:“你动了分板仪.“我说是,因为这样看上去更直观,这个技术员笑了,没说话,把挡位调了回去后,告诉我:“才毕业不久吧,以后你会明白的.“
这个人是我来广东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叫肖勇,毕业于四川大学,比我早一年,他是大专.也是学电子的,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二天后,依然是肖勇来找我,让我在一份文件上签名,我很纳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文件后才知道,就是我那天的事情,经过测试后,作业人员认为显示波形的档位应该是我调整后的档位更直观和更为容易判定,因此发文要制技部更改作业文件,拟制人那栏是空的,肖勇的意思是让签上我的名字,虽然文件不是我写的,但我清楚事情是我引起的,所以我看了文件之后,什么也没说就签了名字,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件事,令我的工作却从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又过了两个星期,实习全部结束了,除了调了那个频谱分析仪外,一切风平浪静,我在实习期间,也终于明白了,一台我们使用的便携式双卡门组合音响是怎么样生产出来的。-
我的同学们的项目也在尾声中了,平时聊天知道他们该定的测试项目已经完全测试完毕了,各项指标均已备查,就等着日本人来最后验收,我一直很想找他们要图纸来看看,但是公司根本不允许带图纸到宿舍,只得作罢,不过毕竟是同学的关系,很多信息我还是得到了,但对我的工作却没有任何帮助。
定了岗,我被分配到了测试三拉,其实高级技术员就是维修工,我负责四个测试工位不良品的维修,除此之外每天要把比较的几个问题记录下来写到拉线最前边的那个白板上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白板上的图表就是我们品质工作者所说的P-控制图。
上学时,我的模电和数电,非线性电路等专业课程是相当出色的,一个电路图拿到手里,最多十分钟我就可以分析完毕了,但在刚开始时,我却不会修理,公司给的工具非常简单,就一个万用表,连示波器和毫伏表都没有,需要测试时就用旁边测试位仪器,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可以直接调校仪器了,当然调校完毕后,一定要归位,不然检验员就无法判定了。我不得不承认,在学习实验室里摆弄的那些仪器,无论是精度还是测量公差的准确性,离这些用于生产线测试的仪器都有相当的距离。我一直在想,作为一个国家的高等学府所配备的硬件居然比不上一家企业,若干年后,我才知道那时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了。
对着电路图我修不出板,看着不良品一点点的集多,真的有点急了,不得已,我找了我认为唯一能帮到我的人,肖勇。接过我的不良品,听了我描述的现象,他笑了,将PCB翻了最多不超过三次,他就找出问题了,就是一点点连焊现象,我当时佩服极了,一直在追问他,他笑了,告诉我:“这就是经验。”/
慢慢的,我也发现了,经常出现问题的就是员工的作业问题,漏插、插错,连焊,虚焊,插反等等,以至于到后面,我接过板的第一时间就是看,看焊点,看元件就能解决近95%的问题,有一段时间,我很悲哀的想,我辛辛苦苦学了四年的电子究竟能用些什么。
我开始反过来思维了,每找出一块板的不良原因,我就对电路图,为什么这里出现问题会引起这个现象,用这种倒思维的方式去学习,索尼的电路图里有用到大量的复合三极管,特别是在放大电路里,而我们根本得不到它的内部参数,于是我经常利用工修时间,跑到常平搭十块钱的摩托车费买了好多电子材料回来,自己在宿舍里组装,摸索他的特性参数。我的同学也经常过来帮我们的忙,大家一家交流,时间也过的飞快。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由于南方的天气潮湿,我的一个同学皮肤无法适应,决定辞工了,他离开那天,我们去请假想去送他,却无一例外被拒绝,在工厂玻璃窗前,看着他在大门口接受保安检查,把行李箱一一打开,那一瞬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
作者:lbyy0 回复日期:2006-8-10 11:52:40
生活总是如此现实,我开始逐渐明白,上学时的那些梦想逐一破灭,我对自己说:“广东,我要留下来!”
7月15号发工资了,我的工资居然是同学当中最高的一个,其实大家底薪都是一样,660的工资,其中440元是岗位工资,60元伙食津贴,160元其他津贴(不好意思,我自己都忘了。)我是加班加的比他们多,发了工资我到厂里小卖部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情况,买了香烟买了啤酒,难得发工资的晚上不加班,同学们兴致都很高,在宿舍里热闹了下,算是自己给自己庆祝。 G
第二天正上班期间,肖勇来到我的工位,说晚上你们有福了,可以去撮一顿了,我正在纳闷,就听见车间里的大广播响了,喊了近二十个人的名字,其中有我的名字,说下班后去某某地方集合,我听了下我同学的名字全在,有点明白肖勇的意思了,看来公司是要为我们这些新人举办一个聚餐活动。
下班后,到了地方,果然来的全是新进公司的毕业生,清一色的高级技术员,公司用大巴把我们带到了一个酒楼,在常平的荔香楼(若干年后,每每到常平公干,吃饭时我总是要想起这个地方),一进去就看到在西电时那个招聘我们的胖子,他是台湾人,跟我一个姓也姓梁,是公司人事部的经理。还有一些大陆的课长,其中就有那位制推课的课长卜星哲
一堆开场白之后,大家开始吃饭,特别不习惯,自己吃饭时后面站着几个女服务员,装骨渣的盘子才装了一点点,就有人马上来换走,看得出来我的同学跟我一样不习惯,就这样我们这桌闷声不响的吃东西,期间那位梁经理来敬过几次酒,也就虚应了一下。他们课长经理那桌一直在喝酒,高谈阔论,我们毕业生这两桌早已吃完了,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等待,有一些看来在学校是积极分子的人,也端了几杯酒去中间桌子上敬酒,我和我的同学互相看看,却绐终没有人动,只是抽烟。
风波却刚刚开始。
我准备去洗手间,从我们这桌到门口要经过中间那桌,就在我经过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话,开始了我工作经历中的第一场对阵。用现在时髦的叫法就是PK。
PK的双方:我和卜星哲。
那句话是这样的,我在经过时听到那个卜星哲说:“现在大学生素质真的差的,那个考满分的,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一个也答不出来,不知道上学时怎么学的?”紧接着下面是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还有一位姓陈的课长也在说:“大陆的学生是比不了台湾和香港的,素质不同啊。”
今天我无法用文字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了,那一瞬间翻腾的火气足以让我不考虑任何后果。
我站在那个桌子那里,就在一桌子开始注意到这里站了个人的时候,我说话了:“卜课长说的人是我……”一桌子人的目光瞬间打在我脸上,我毫不在意,直盯着卜课长的眼睛:“卜课长当时问我的三个问题,我依然记在心里,时值今天我还是没有答案,我也有个问题想请问卜课长,你能告诉我眼前这个酒杯是起什么作用吗?”
一桌人哗然,那个卜星哲反应最大:“你什么意思?”
我依然直视他:“没什么意思,跟您当初问我电阻,电容,电感是什么用处一样,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一样。”
有人开始打哈哈了:“杯子么,自然是装东西的。”bbs
我毫不退让:“杯子可以是一种装饰品,即使它里面什么也不装。”
我的同学和那些毕业生全围了过来,没有人说话。就这样僵持住了。
那个台湾人说话了:“我记得你,你也是姓梁是吧。”
我说是,他又接着说了:“我也是西安人,随着父辈去了台湾”紧接着:“今天是公司欢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到公司,大家开心就行,这些事情回头再谈吧,小梁你酒量如何?”
有人跟着打圆场了,我笑笑:“梁经理想喝的话,我还是可以陪几杯的。”
我第一次喝江酒,一点也不好喝,大学时期,我喝酒在班上是出了名的,喝55度的二锅头,这种味道绵绵的酒我当时喝起来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而且也不知道它的可怕,那天晚上我跟那位梁经理喝了四支,他酒量超乎我想象的好,虽然他最后是被人驾上了车。
作者:lbyy0 回复日期:2006-8-10 12:03:29
那次聚餐之后,我突然在ZDL(大东-骏通的缩写)里面"名声"大起,很多人都知道制造二课有个新来的高级技术员把台湾经理灌得大醉的事情,甚至事情被放大了无数倍,什么二个人喝了十二支红酒,外加一打啤酒等等.
对这些,我只能苦笑,在ZDL里,一切表面上严谨的,和谐的都是一种假象,人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每个人都在寻找不同的途径去发泄。-
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四个测试位的修理工作我早已熟悉,没有事做的时候,我就帮着拉长负责看下员工的操作,自此我可以独立操作之后,我们拉的任何测试工装、测试仪器调校这些,我们拉长再也没有找到制技部,都找我去搞定,我那时并不懂程序,只知道我能做这些,所以也把他当做份内的事情。后面做的事情慢慢增多,拉线的不良物料要退仓,凡是牵涉到材料性能方面的,物料也会每天收集好,让我帮她再检测一遍,然后去办退换。我也一样来者不拒。
就在一天早上,我们物料员来找我,说昨天退的物料被制推课打回头了,说我没检测试,把良品当不良品了,听见制推课这三个字我就很敏感,而且我对于我检测的结果很有自信,当时就叫她把报告拿过来我看。
那是一款带有驱动电达的电位器,用于音响上控制主音量的,我在测试报告上写的结果是单边可控,制推课写的报告是功能良好。这个电位器我记得很清楚,用遥控器来操作时,它只能顺时针旋转,不能逆时针控制,为了确保无误,我又把它装到了机器再试了一下,结果一样,我们的物料员看着我操作完毕,就去找制推课那个负责确认的技术员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技术员不在还是什么原因,来的人却是卜星哲。
卜星哲倒是非常有耐心的看我重头到尾操作了一遍,又看了下报告,对我们说:“这应该是我们技术员测试有问题,一会你去制推部换个报告,把这些物料换了去。”
然后对我说:“这不应该是你做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呢?”
我毫不退让:“卜课长,这些事情是我在完成我自己的工作后做的,我并没有影响我的工作。”
卜星哲笑了,他的笑容在我来看是一种嘲笑:“你认为完成了吗?我承认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你也有能力做,但你要分清主次,公司给高级技术员定的是流动岗位,你们不同于在拉线上工作的作业员,区别就在于这流动这里,这些物料鉴定工作有专人负责,我觉得你有空时,倒是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你每天要修这么多不良品。”
我也笑了:“卜课长,我每天填的报表相信你也看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你更合适,为什么我会修这么多不良品,我看过文件,如果没记错的话,制推课的一项工作就是:不断推进制程改善,提高员工效率,降低不良率。我没有说错吧。”
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有些拉的流动人员也往这里靠了,我看见我们的课长也在往这里走近,潜意识里,我希望事情闹大一点,而且我很清楚,暂时性来说,我还可以控制我的情绪,但随时可能爆发。
在我们课长终于走到跟前时,卜星哲开口了:“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制推课的一个主要职责,但是往往在你们的报表交上来之后,当时产品的品质形态,员工的作业结果已经无从查证了,事后的处理永远比不上当时的控制。”
我们制造二课的课长姓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无言的点头。
卜星哲接着说:“做为一个高级技术员,你不是为了修理而去修理,在我们眼里,你今天修了十块不良品,明天修了十二块,后天修了十五块,这不是成绩,而是失败!”他拿起我工作台上的一个东西:“这个我们发给你,两个月你只用了一次,想想为什么?公司发给你的东西绝不是用来看的。搞控制决不是一个部门或某个部门的事情。”
徐课长也接了话题:“卜课长很少这么认真说话啊,小梁技术是不错,不过还是要多煅炼,这些我们教不了你,要靠你自己实践了。“
两个课长打着哈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看着卜星哲刚才拿起的东西,那是一沓类似于信纸的东西,唯一不同的是她上面印了一个卡通图案:一个戴着帽子的员工,脸上有两行眼泪,仅此而已。
第一次我觉得卜星哲没那么讨厌,面对着那个卡通,我开始沉思。
作者:cwk1983 回复日期:2006-8-10 12:07:40
继续啊
作者:lbyy0 回复日期:2006-8-10 12:12:11
秘诀在这张卡通图片上???!!!
肖勇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人事部开始对新进人员进行考核了,最后一个月,你的报告将由徐课长和制推课同时写的。”看着我对那个卡通愁眉苦脸,肖勇笑了:“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我看的是一张分析表,应该是第四测试拉的一个高级技术员的工作分析记录,那条拉线一开始三个高级技术员,每人负责四个测试位,后来只有一个高级技术员,每天的修理记录上决不超过三个不良品,而且最令我惊异的那三个不良的原因都是材料不良引起,人为的不良是零。看到最后,我才知道这张分析表是1996年8月的,分析的对象就是肖勇。下面的签名就有卜星哲!
肖勇看着我看完:“这张表我一直留着,你也是我第一个拿出来给看的,自己好好想想,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一切看你理解!”
我笑了:“如果我还不理解,我就是猪!”
1996年9月,我的分析表也出来了,至今徐课长的一句评语我还记得:“该技术员专业知识扎实,动手能力强,控制管理有很大提升空间,建议调任品质部接受系统培训。”-
就这样,我转了正,工资由660元加到704元(基本工资上涨10%,所有人都是一样,包括我的同学)。1996年10月,我收到通知,调去品质部任技术员,
我知道这个结果跟我这一个月有关,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拉线和负责我们拉线前面生产的插件拉线,被我贴满了那个卡通单,只要在我修理时发现有作业不良的,我会直接找到这个工位,在她的面前贴上那张单,并请拉长过来确认,没有人敢自己撕下那张单的,因为所有的都是一式两份。就这样,我的修理日报表里人为不良慢慢降低,每天最多只出现一,两块板,有时甚至没有。
拉线上的女孩子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再也不会在我走近的时候她们还在偷偷谈天,我不清楚为什么,我发现我跟她们的距离在迅速拉远,直到发8月份的工资时我终于清楚,我那一张卡通单就代表着扣掉她们五块钱!拉长连带责任也扣五块钱,我这一个月的工作就扣掉了二条拉线合计近2000块钱!
工作的成绩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伤害上?我很痛苦。就在这时我接到了调令,拉长在班前会上宣布的时候,我感觉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我在内。
1996年10月5日,我进了品质部,换了黄色的工作牌,领了一个红袖章,一个硬夹子,一把温度测试仪,一个扭力计,一把卡尺,还有就是若干张比那些卡通单更高一级的单“红单”!
品质部我只工作了22天,在10月27日辞职了,在以后的工作中,我虽然不说后悔,但始终觉得时间太短,学的东西太少了。
SONY,我就这样离开了我的梦想。
那二十天是我最枯燥的日子,每天在屁股后面装好那些工具后,我就去各个车间,拉线去巡拉,有明确的作业文件规定,我的内容很简单:;
1、 检查每条拉上新人作业三个以上的作业情况。
2、 检查每条拉线上的烙铁温度控制是否在规定温度,检查五个以上
3、 检查风批扭力是否是规定范围之内,检查五个以上。
4、 检查静电工作手环是否工作良好,佩戴是否正确。-
5、 ………。。。。。。
每天就是这样了,有不合格的情况出现,我就要开红单,不过经历了上个月的事情,我慎重多了,不是重大问题,也不会开了,就是叫来拉长给她指出,让她跟进改正。
品质部里有几台电脑,上面很清楚的写着,非指定人员不得操作,我很想用,但一直不敢用,上学时,那时386学校就两个机房里才有,我就上过一次,基本上是排不上队的,品质部那台电脑显然比学校的好得多,但我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作者:lbyy0 回复日期:2006-8-10 12:15:02
有一天中午吃饭时,那个大餐厅前围了很多人,我也凑过去看了下,是一个员工,被反绑了双手,胸口挂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我是小偷“听旁边的人议论,是二楼随身听车间的,偷了一个成品随身听,被发现了。当时很大的太阳,那个人就在阳光下低了头,一言不发,只有胸口那个牌子耀眼生辉很是刺目。
我和同学们看了下,就去吃饭了,当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件事情,跟我们的集体辞职会有任何关系。
1996年10,如果当时有朋友在东莞常平工作的话,应该对这件事有印象,就是ZDL高管震动,114位大学生集体请辞,ZDL董事长出面道歉。尽管政府部门封杀了这个消息,但这件事情当时在附近的工厂和打工者们都很清楚。
那件事情过去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快下班时,车间里面的大喇叭响了, 有二十几个名字,其中有我的名字,说去二楼会议室开会。我看了下时间,也就是差三分钟不到,于是我就去了。
很快的人陆续就到齐了,一看大部分都认识,就是我们那天在荔香楼吃饭那些大学毕业生,大家相互打了个招呼,都转了正了,互相问了下在那个部门,正聊着,那个台湾梁经理就进来了,会议就要开始了。
看我们坐好,那个梁经理就开始训话了,第一句就是我们的纪律性太差了,公司是叫大家来这里开会,不是在这里聊天,我们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紧接着他就把话题扯到那天的盗窃事件上,说我们一定要洁身自爱,遵守公司纪律等等,说我们这些人进厂就进了车间实习,没有接受公司纪律培训,所以借这个事件来给我们这些人补个课,说大陆人的意识品德太差,一定要加强管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说的嘴上口沫横飞,我就有一种想打架的冲动!
那个梁经理越说越激动,在他的嘴里把大陆和台湾分的很清楚,一会什么大陆的如何如何,台湾的又如何如何,终于一句话他冲口而出:”你们这些大陆猪!“
”啪“一声脆响,我坐的对面的一个学生,我只知道他姓扬,江西工业大学毕业的,合上了他的笔记本,站了起来:”梁先生,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第一个走了出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我是第几个不记得了,只知道会议室里留下了那个梁经理和他的助手,两个台湾人呆如木鸡的坐在那里。-
我们二十多个人也没有回各自的部门,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二十多个人就这样不约而司的出了车间,那车间门口的保安看着我们一群人脸色深沉的走下楼,头一次也不敢问什么,就看着我们往生活区食堂走过去。
那天下午到晚上,我们二十多个人在食堂的那个小卖部,差不多喝光了那里的啤酒,“大陆猪”是我们在高谈阔论中提到最多的字眼,很多来小卖部买东西的,打电话的人都听到了,我们也清楚,保安部那个台湾经理就在跟前听了近半个小时,我们也毫不在意,继续喝酒和痛骂,那是我来广东最痛快的事情。可以说,一群从学校毕业的热血青年就在这种情况下,彻底被激怒了。
第二天我上班,品质部的人看见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我清楚,这事情应该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就是想看看,这个台湾性质的公司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反映。
反映很快就来了,第三天的晚上十点半,保安突如其来的检查宿舍,我买的那些电子材料,烙铁等等,他们翻来覆去的看,我懒得跟他们解释,就把买东西的发票扔在他们跟前,然后告诉他们,公司的用的材料都是写得:“MADE IN JAPAN,或MADE IN TAIWAN,而我这些是MADE IN CHINA,这把烙铁是30元一把,比不上公司那些恒温烙铁,就是这样,那些保安还是把东西拍照,拿了几个和我的收据,也没收了烙铁,原因是:宿舍不允许私自使用大功率电器。Bbs
那天检查的宿舍就是我们那天开会那些人的,无一例外。除了我的烙铁和别人的宿舍有一块万用表外,他们一无所获。
我们开始反击,一篇有我们二十多人签名的大字报在各个宿舍楼的楼梯,食堂上帖出,题目就是:“什么叫大陆猪!”-
有人开始签名了,一直签到114个,最后的结果就是公司不给出书面的道歉,我们将向有关部门采取行动。
说实话,我们那时根本不知道有关部门是什么,更不知道他在那里,但那口恶气,那种人格被侮辱的感觉是一定要得到渲泻。那些大字报保安看见一张撕一张,他们撕一张我们就帖一张,后来那些保安也不管了,毕竟他们也是大陆人,那句”大陆猪“也是包含他们在内的。
公司的反映来了,10月22日,一张有ZDL董事长签名的回函贴在我们的大字报下面。
那篇文章写的很艺术,原文大致如下:-
首先我想明确一点,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只是因为区域的不同,才有台湾和大陆的区分。
公司在中国大陆投资建厂,本着促进两地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原则,更是为了响应大陆改革开放的号召,ZDL于1992年在大陆兴资建厂,成为SONY在中国指定的五个整机配套生产商,这些成绩,与公司数年来的所有员工是分不开的,这些员工既有大陆的,也有台湾的,我代表公司的董事感谢大家的工作。
这次出现的这个事件,是我没有想到的,台湾的人员在来内地工作时,公司都有明确的规定,尊重每一个人,尊重每一位员工,我们只是企业,不是搞政治,不能发表有侮辱性字眼,但这回梁**先生所说的话,令公司的在职大陆人员所产生如此之大的反响,令我们重新考虑他的能力是否能胜任此项工作,因此,梁**先生已与10月21日召回台湾,同时公司保证,在ZDL所有在内地的工厂、外协,均不会再任用此人。-
同时,公司的其他台干,亦应在此次事情中吸取教训,注意自己平日的言行。
最后,对于梁**先生的话,我只能说很遗憾,但这毕竟是个人的说法,不是全部,也希望我们大家要明确,切勿意气用事,11月将是公司订单全面交付的时候,希望所有人加倍努力工作,为完成目标为已任……
我们看完都沉默了,公司对梁**的处理结果,从他的消失我们就清楚了,但真的是如文章所写这样吗?在ZDL,保安见了台湾人就要敬礼,目送,大陆人进出车间则一律要经过保安搜身,这就是界限。-
不知道是那个提议的,说我们还是辞职吧,与其被公司慢慢折磨,分而冶之,还不如早点走,这个提议显然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我们都开始找各自的部门去辞职。
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们114人在辞工当天都得到了批复,而且当天结算了所有工资,公司要求,必须在当天搬出工厂。显然他们早有准备,也早有默契。
拖着被保安翻的乱七八糟的行李, 我们走出了公司,身后的铁门就在我们离开的那时关上,将我们与公司完全分隔了起来。
大家开始互相道别了,有的去了老乡那里,有的去了别的镇,到最后发现就我们二十几个新来广东的人不知道去那里,脑子发热后,我们要为自己的吃穿住行去负责了。
在工业区里,大家很快租了房子,我又回到了ZDL门口,我要等肖勇,事先说好了的。六
下班了,ZDL的门口瞬间挤满了人,数千人要外出,要到门卫那里换厂牌,我在不远处冷冷看着,突然觉得这里是个监牢,大门的右边有用红纸帖出来的大大的招骋启事,我在想,还有多少人不知道,要竞相入内呢。
肖勇来了,我们两个蹲在地上抽烟,对于来广东仅四个月不到的我,对于重新找工作实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六西格玛品质论坛 |'v5O4T0K i5h e
肖勇也清楚,所以他说:“在广东,工厂遍地都是,以你的水平,想进工厂明天就可以进,但最好给自己有一些选择,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公司,你可以去试试,你的英语如何?”
我点点头,英语我们这群理科生中,我的英语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过来到ZDL这么久,从没有接触过英语,连自己都忘了。
我问了个肖勇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走?”肖勇笑了:“如果是一年前,不用你说,可能当时第一个走得人就是我,但现在不同了,一年的时间和努力我不想浪费,而且在ZDL可以学到很多我们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他看见我在沉思,又说:“你也别想太多,叫家里人把毕业证书尽快寄过来,才能找工作,在外面住不是太安全,千万要注意,走,我请你吃饭去。”4e
就这样我们聊得很久,我才知道肖勇来了一年,他的工资也才升到850元左右,而据他所说,他的同学有的已经可以拿到了1500以上,当时我对钱还没有概念,觉得1500元是很多很多了,我在想什么时候我可以拿到那个数。
在我们租房的那个村口,我打了个电话给父母,简单的说了下情况,给了他们肖勇的地址,让他们寄证件过来,忍着老爸老妈对我的批评,到最后付电费时,才知道这里的长途好贵,不到五分钟的长途,我付了四十二元。
十一月的广东依然是烈日炎炎,收到了毕业证书的我们在肖勇指点下来到距土塘不远的一个地方,叫麦园工业区,那里有一间新开的工厂,叫安美时(IMS)。
很简单的程序,填写了一些关于个人经历的表格后,开始笔试,我们全部面试的是技术员的职位,收到的试题也是一样,拿到试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肖勇所说的英语是怎么一回事了,试卷全部是英文试卷!
紧张过后,我开始审题,其实都是些数字电路方面的题目,不算太难,而且很多是基础理论的知识,好在我们离校不久,这些东西还没有忘掉,唯一的障碍就是英语,我看见我的同学有人开始皱眉头了,他的英语不算太好,但我也没有办法帮到他,在规定四十分钟的答题时间内,我用了二十分钟交了试卷,监考人员告诉我中午一点半到保安室等面试通知,如果没有就是没有希望了。
吃过简单的午餐,我们五个人来到保安室门口,还有些人看来也是一样在等结果,一点二十五分,我们看见一个女孩子拿着厚厚一沓资料出来,开始宣读名字,很幸运,我们五个人的名字都有。
进了公司里面的等待室,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很轻爽的感觉,我注意了一下,一共是九个人被带到了这个房间,看来都是面试同一职位的,而这家公司对技术员的招骋职位是三个。我对广东又有了一层意识,就是竞争无处不在。-质
有人进来叫人了,我又是第一个,整理了一下装束,我跟着那个女孩子进去了里面。
我坐在一张大班台的前面,有点不相信我的眼睛,我对面的人,分明就是我在电影里经常看到的人,周润发!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在星期六的晚上看通宵夜场,看到最多的就是周润发的片子了。
那人可能意识到我的失态,笑了:“是不是觉得我象周润发?”非常蹩脚的国语,说得非常慢。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有点手足无措。
那人又开始笑了:“很正常,我在香港的大街上经常有星探问我愿不愿意当周润发的替身。所以我在香港没地方呆了,只好跑到大陆来避难。”说完大笑,配合着他那口实在让人难以理解的普通话,我也笑了,出自真心的笑。
那人姓许,IMS中国内地工厂三个高级经理之一,加拿大户籍。这是我后面知道的。
那场面试在很轻松的氛围下进行,唯一的难过就是许先生的普通话,夹杂着白话,国语和英语,简直就是大杂烩,他在我们跟前还放了一张纸,就是为了方便沟通,但效果不理想,他写的是繁体中文,东倒西歪,我越看越糊涂,结果到了最后,我直接用英语跟他沟通,说不出来的,我就用国语说,这样沟通才真正顺利起来。
我的面试用了近一个小时,许先生给了我一个报到通知单,在上面用中文恭恭正正写上了我的名字,站起来递给我:“我代表IMS欢迎你。”我跟他握了手,他的手很有力。
那种喜悦是描述不出的,我在等待我同学的时间里,给父母打了电话,直到老爸问了句,现在工资是多少钱,我才想起来,许先生有问过我对公司有什么样的要求,我只记得我想要一台电脑进行工作,至于工资是多少钱,我居然没有提。
下午5:30左右,我的同学们全部出来了,我们都有了那一个报道通知单。
汪:安美时(IMS)电子有限公司,1995年至常平建厂,1996年正式启动,主要客户为:IBM、宝丽来、HP、戴尔等世界顶尖的IT公司,主要生产:硬盘驱动卡、电脑主板、音卡、显卡等等电脑产品。能进入那家公司工作,是我一生的荣幸。
1996年11月8日,我进入IMS领了一身工衣,深蓝的颜色,我们五个人去人事部照了相,下午厂牌出来了,用ID卡做的很漂亮,每个人照片就印在上面,唯一不同的,我们五个人当中,二个人是在ME,二个人是在TE,只有我在QA。
又开始培训了,一起新进来的人有近三十个人都在一起培训,后面闲聊知道,除了员工之外,其他的人有做PMC,有做生产管理的,搞技术控制的除了我们五个之外就只有一个,属于PE,当时我还是搞不太懂ME,TE,PE这些有什么区别,他们每个人工资都一样,都是800,我没谈工资,不过心里想大家一个级别的,应该是一样的。
七天的培训,除了前面二天介绍IMS的发展史、香港公司的现状,看图片,了解公司的管理规定外,每天我们都会被要求记住厂牌后面的那句话,也就是IMS的质理方针,如干年后我接触到了很多公司的质量方针,但是都没有一家如IMS这般清楚明确。
IMS的质量方针:为顾客提供称心满意的产品和服务,是我们安美时人的共同承诺。
七天的培训,我印象最深的就是IMS对于静电的详细介绍和控制,从静电的产生到危害,从静电的预防到控制,我一直以为学电子的我,对静电还是有些认识的,结果一听课才知道什么叫半瓶水,培训主管是个香港人,但国语非常好,我们培训时他拿出了公司各种各样防静电的物品,从胶袋到胶箱,最后我们被要求,每个人无论走到那里,口袋里始终要装上静电手环,接触任何一款产品或物料前,第一件事就是在你最近的静电插口上插上你的静电手环。
最后二天的培训是说焊接方面的,唯一不同的是IMS的产品以表面贴装为主,公司有大量的幻灯片来演示,什么样的锡点是不良品,手工焊锡时如何才能使锡点表面没有锡尖、光滑等等,然后进行了考试,我自我感觉不错,结果在电子放大镜下看到自己焊的锡点,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上部门报道了,领了二个工具,一把镊子,韩国生产,一个万用表,FULKE的,我在ZDL也就见过二块,还是日本人专用的,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自己手里,还有一个必备的物品,就是静电手环。我在文员的带领下,见到了我的上司,一个胖胖的香港人,在我们混熟了之后,我们都是叫他何胖子。很和蔼的一个人,在某种意义来讲,他是我在广东从事品质工作的真正启蒙老师。
我被要求每天上午在部门看文件,了解公司运作,下午就去各车间去实地查看,了解产品生产流程。七天后要出具报告,并且要指出自己认为的问题三个以上。-
就这样我开始了新的工作,而且步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工作阶段。通过对公司架构的了解,我把现场实习的第一站选在了产品生产的第一工序,SMT部。-
在1996年的时候,IMS有16条雅马哈的SMT生产线,三条西门子的,共是19条,我对SMT是第一次接触,非常的感兴趣,从金手指帖胶纸开始,一点点看,到锡膏印刷,来之前我看了有关SMT的一些文件,在心里做一些对比,加深印象,车间里有一些穿黄色工衣的女孩子,我知道她们是IPQA的工作,所以也特别留意,她们分四个人,一人看四条拉,每过30分钟就要从SMT过回流焊前拿三块板,看贴片的质量、锡膏的分布情况、回流焊的温度,然后把抽取的数据填到悬挂在相应位置的报表上,并描上曲线,我把报表取下来,看了半天,除了那些不良的数据和对应措施外,其他的如CP、UCL,LCL等,我根本没有概念,只能带着一知半解看到QC检验产品。
每一块PCBA在IMS是经过全检的,QC跟前都配有20X的电子放大镜、以及锡点不良判定的标准,每每发现一个不良品,她们就会贴上一个红色的箭头纸,然后记在QC报表里,良品就插入到那种防静电的周转车里,等待QA判定,这里重点提一下,IMS的SMT抽样计划不是根据美军MIL-STD转化的,在作业文件里规定的很清楚,每50PCS抽检一次,没有MAJ或A、B、C类不良的划分,只有CR,CR=0,只有出现不合格品,QC就得返工,当班主管一定要做出分析报告,属于设备问题的就由工程部来分析,达到循环控制。
当天的实习后我在笔记本上记了三个问题,第一就是什么是UCL,LCL。
第二、那些图表的作用。
第三、机器设备的保养维护在那里?
出于ZDL的习惯,晚上我就去加班了,到了坐位时才坐了十分钟,正在看文件,何胖子也来了,看我在加班,问我在干什么,我说看看文件,他当时用了很奇怪的表情,然后告诉我,在公司没有分配实际工作之前,是不用加班的,我说这是我自愿的,不用计我加班费,他笑了:“是加班就一定会付费,但是公司的要求加班付费的前提是创造价值。”我有点明白,但并不是全部明白,不过还是收拾了东西回到了宿舍,无一例外,我的同学也纷纷回来了。
于是大家坐在一起交流,见见一天的见闻,我那个英文不是太好的同学在TE,他说今天他看了一天的资料,全是英文的,头痛的很,我心里动了一动,确实今天我在车间所见到的文件,报表等等也是全英文的,我自己看了都会稍嫌吃力,尽管IMS的员工招收以中专为起步,但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全部明白这些文件的定义,那么这些文件是给那些人看的?想到这里,我又把它记到了笔记本
第二天一早,人事部经理肖先生叫我们来开会了,就是我们几个新来的人,说的就是昨天加班的事情,原意是指,公司给我们的实习时间是应该够用的,不需要通过加班来弥补等等,要学会有成本的概念。充分利用和分配时间,无端的浪费是绝不允许的。会议上我们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总觉得实习加班学东西是为了能快速上手,尽快进入工作角色,没想到公司对这件事情如此重视,居然还开了一个专题会议。尽管我们知道IMS的加班费是按1:1.5计算的,但在我们心里绝不是为了混这个加班费才去加班,有了ZDL的前车之鉴,我真的很担心这又是一次文化氛围不同所造成的冲突。
IMS的香港管理人员由于国语绝大多数(甚至可以说只能有一至二个,说的可以让人直接听懂)都很差,这个肖经理也是如此,所以这件事情很长时间令我们心里产生阴影,直到我担任了QA主管后(那是我在IMS近四个月后的事情了),一件小事才让我明白这个会议的真正意义。-
提前把他写出来,不是我为了赞扬什么,而是想让大家借鉴,管理人员应该做什么。
一次QA在抽检显卡时,发现在色彩检测时,图案边缘有花纹现象,为了分析不良品的产生原因,我拿了这块不良品,去公司那台价值150W美元的洗水机后面做干燥检测,在检测之前,我用风枪先对着机板进行吹风。
一个香港主管过来了,是个女的,我们叫她曾小姐,42岁还没结婚,她问我做什么,我就老老实实告诉她我要做什么,和做什么的目的,她很认真的倾听,然后对我说:“梁先生,我不能说你做的对与不对,但是你要想清楚,公司给你这么高的人工,不是让你去吹这一个板子,你应该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瞠目结舌,甚至说有一股火气直冲上头:“曾小姐,你认为这事情不是我亲自做的吗?你认为我做这件事情是在白拿公司的工资吗?”我的语气,显然曾小姐听出来了,同样她比我更为坚持:“梁先生,这件事情正确的处理是,你应该写出一个要求,让你的手下去做,你需要的是跟踪他们的结果,而不是亲自动手。”说完她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若有所思。
从那天开始,我的每一个笔记本上的首页都记了一句话:“个人如何在企业中寻求自己的最大价值。”
可以这样说,当时我对这件事情还是不理解,以至于在跟同学们谈起时,大家都是同一个反应,典型的资本主义!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幼稚。
IMS的工作时间很奇怪,早上8点到12点,中午半小时的吃饭时间,下午从12:30到3:50就是下班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加班了。
我开始有点明白,人事部肖经理所说的实习时间的问题。我的床上摆了两本书,一本上学时的课本《概率》,另一本是厚厚的英汉辞典。上班时看文件有不认识的单词,我就把它记在本子上,回去查词典,就这样边学边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QA里所有的程序文件、作业规定我全部看完了,大体上明白了IMS的一些基础化运行操作,并且在IMS的各个车间实习也差不多结近尾声,可能是以前在ZDL工作的关系,我对维修位看的比较多,这里用于维修的设备仪器简直是一流,美国泰克的数字示波器、ICT小型测试台等等,可谓齐全,我看了他们的报表,每天的生产量均在3K以上,但修理的数量绝不会超过5PCS,而且都是材料不良,我看见他们把取下的不良材料用静电胶袋仔仔细细的封装了,并用标识帖帖好,放在一边,在下午2点左右的时间,就有物料员专门来收取。
QA的办公区跟资材的办公区是紧挨着的,当时IMS的采购部还在香港,我在程序文件里知道,由生产部所发现的材料不良,一定还要经过工程部和QA两个部门的鉴定后,出具报告。我留意了一下资材那边负责跟物料的,果然每天约3点的时间,那些不良物料就会放在他的桌上,包括不良的分析报告,然后他就是发EMAIL给香港采购,按材料的类型写上供应商名称等等。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过,一个早上,我被通知,接受评估。-
三个人,一个大陆的女孩子,人事部文员负责做记录的,人事部肖经理,还有一个就是“周润发”高级经理许先生。
显然这个阵势比当初我的面试要严肃的多。不过我充满信心。
肖经理先开始,他的第一个果然在我意料之中:“从你填写的资料来看,你曾经做过生产技术修理,对比IMS,你有什么样的感觉和建议。”
我开始回答:“在ZDL的修理跟IMS的修理差别很大,因为不良的原因来源不同,IMS自动化生产的程度很高,ZDL虽然有自动插件机,但主要在于插跳线,因此很多人为的焊接和插件的问题是不良的主要来源,而IMS的不原来源,从我近期的实习来看,人为性的操作因素非常少,主要不良来源于设备的差异性和材料本身的缺陷,从材料的使用来看,据我所知,ZDL的材料供应商均是由SONY公司指定供应,IMS因为我没有接触过这一块,但从不良品的控制环节上来看,也是非常严谨,希望我以后能在这方面逐步加强。”
肖经理和许先生都点了点头,那个女该子记得飞快,但紧接着肖经理的第二个问题却令我考虑了良久。
“我们刚从香港搬迁过来不久,对于大陆的运行还处于摸索阶段,甚至包括沟通也有障碍,你觉得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不是太清楚他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那114个人在ZDL集体辞工的风波IMS肯定已有所耳闻,也许我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就会再次面临失业。
与其选择逃避,不如直接面对,何况在那个辞工事件中,我并没有做错。
我整理了自己的思路:“我想这个问题要从我第一家公司说起,做为一个从学校毕业还不到半年的人,却已进入第二家公司就职,是一件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我只能这样说,在ZDL和IMS是两种不同的文化氛围。”
肖经理显然很在意这点:“你能否描述一下你具体的感受呢。”
我点点头:“这些是只能从细节上感受的,在IMS,我们下班也要经过检查,是否将公司物品带出,是用金属探测器,在ZDL也要检查,是由保安直接在身上搜查,这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感觉。”
紧接着我加重了语气:“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IMS的每个职员,包括香港的高级经理等都跟我们一样接受检查,而在ZDL,只要他是台湾人,是台干,保安只会敬礼,目送。或许在制度的成立上没有什么对错,但对于我们还讲潜意识里却是抵触这些等级划分。是以当台湾的人事经理梁先生的大陆猪冲口而出时,我们才会真正的被激怒。”
话已经说开了,我再也无所顾忌:“人跟人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分,我承认ZDL是一家非常正规的公司,管理非常严格,我们每天早上要起来晨练,作早操,但是在ZDL里面对于人员的最基本的尊重却是体现不到,是以我选择离开,而且决不后悔!”-
看得出我比较激动了(那时真是毛头小伙子,要是现在我肯定这样回答问题,呵呵),许先生笑了:“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听到他夹杂着英语的港式普通话,我真的感觉到好轻松,我用英语回答了这个问题:“Very nice!”
紧接着我尝试着说了一句话:“如果公司的香港管理人员,能够加强一下对普通话的学习,效果会更好,更利用沟通,毕竟在IMS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对于白话的听力还是有限,这样做很多事情执行起来出现偏差的可能性会少很多。”
许先生做了个鬼脸,笑着说:“我们每天晚上回去后公司租的地方,都有人给我们上课的,这个活动现在在香港总公司一直在进行。我们这些先期过来的人是因为时间不允许,实际上,梁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如果是一年前,我一句国语也讲不出来的,肖生也是一样。”
说完他大笑,整个气氛真正的开始放松下来。
但我的问题还没有结束。对于我个人来讲,才刚刚开始。
“许经理,我有个建议,我看了公司的文件,全部是英文文件,车间所做记录的报表也全部是用英文描述的,内地的教育情况我比较了解,英语虽然是必学课程,但普及程度还非常欠缺,我在工修时间跟公司的一些员工有过交流,确实存在着有这方面的困惑,能不能转换成中英文对照的版本,这样使文件真正起到指导的作用。”
许先生听完后点点头:“很好,你很细心,公司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但由于我们现在搬过来生产的产品均是已经生产成熟的产品,所调过来的管理人员也是非常熟悉的,是以来到大陆,所有人的上岗前操作均是由他的管理上员直接教导,就是为了避免执行出现错误的问题。”-质
许先生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我始终记在心里:“梁生,不是所有事情一定要达到最完美时才可以做的,但能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的,你要理解。”
当时我并不理解,应该讲是一个高度的问题。但时至今天,我可以用一百种说法来诠释这句话的含义,而结果都只有一个,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切忌本位主义,要站在公司整体运营高度或者战略性去全方位考虑问题,当然这些是做为一个高级管理者基本要必备的。
许先生接着道:“今年结束前,公司会将IBM一个产品调来由大陆直接生产,所有的评估项目,报告,总公司均已完在了,而我们这里要做的就是将他转化为生产,这次的项目与以往不同的是,我们这些香港管理人员只给予以你们一些参考意见,而真正的落实是由你们来负责,梁生不知道有没有信心,正式生产将由明年的2月份正式开始!”-质
我直视许先生:“只要公司给我机会煅炼和实际操作,我有信心一定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