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组的灰色江湖
字幕组的存在，让网友过足了“大片”瘾，但侵权问题如何解决？
文/张书乐
刊载于《法人》杂志2013年12期
近日，一位毕业于名牌大学国际经济法专业、精通6门外语、本该前途无量的江苏小伙小刘，却因为侵犯著作权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6个月，并处罚金1万元。
原来，文艺青年小刘为了把小众电影分享给更多的同道中人，自行对下载的影片进行翻译并制作字幕，还刻成光盘在网络上销售。今年4月，小刘被江阴警方抓获，警方从他家中当场查货3600余张光盘，均被江阴市版权局鉴定为侵权盗版音像光盘复制品。
字幕组，这个对于热衷于观赏国外影视剧集的中国网民见过无数次，却并不知其究竟的神秘团体，再次被推到了知识产权保护的“审判台”前。
“不要钱”的文艺青年们
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恩怨。对于一直标榜自身是非盈利的字幕组来说，他们和版权方的梁子一直都结得很深。
字幕组(英语：Fansub group)是指将外国影片配上本国字幕的爱好者团体。是一种诞生于互联网时代的“新”事物，属于一种民间自发的小团体。
这类组织，对于中国网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在时下的视频网站中，大量海外影片上的开头和结尾都有类似的话语“某某字幕组制作发布”，当然，同时还有另一句类似的话语“仅用于网友试看、外语学习之用，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若你喜欢本作品，请购买正版，如因私自散布造成的法律问题，本字幕组恕不负责”。
但仅仅依靠此，并不能改变字幕组在知识产权问题上的灰色江湖上的劣势地位，从法律上严格分析，这些措施都不能真正的“免责”。不过从其诞生至今十余年间，字幕组没有因此而被“六大门派围剿光明顶”。
按照坊间的说法，国内最早的字幕组叫“行星”，专注于翻译动漫方面的字幕，2000年行星解散后分流的人组成了漫游字幕组，而在此之后，由于大量国外影视剧的涌入和国内对影视剧审批制度的影响，大量针对国外影视剧、动漫作品而进行翻译的字幕组开始活跃于网络之上。网络资料显示，中国目前常见的字幕组约有246个，老牌字幕组包括悠悠鸟、枫雪动漫、极影、圣域、恶魔岛、幻樱、飞鸟影苑、圣城、HKG(香港)、极速、天空动漫等。
更为关键的元素是，大多数字幕组都标榜着共享和公益，也因此没有如江阴市民小刘那样遭遇法律问题。圣域字幕组的创始人之一、22岁的徐聪就对媒体表示：“字幕组本来就是公益性的，有一些广告公司找过我。但我不想(在翻译的作品里)放入广告。如果加入广告，字幕组的公益性就变了。”
可问题是，时下，不少字幕组已经为了生存，开始大量的在影片中“植入”各种广告，从插片广告到字幕对白植入不等，其唯一能够用以逃脱法律制裁的卑微理由也变得不再可靠。
备受赞誉的“边缘人”
无可否认的是，字幕组的大行其道，让中国的观众得以更多的观赏到最新最全的国外影视节目，在一般的评价中，都认为中国字幕组的效率非凡，中国网友看到《越狱》《绯闻女孩》等热播美剧的时间，可能只比美国的播出时间推迟不到一天。正因为如此，字幕组的崛起，引起包括CCTV在内的主流媒体的关注，《三联生活周刊》、美国《纽约时报》都曾采访过中国的美剧字幕组负责人。而且从知识产权角度来说，字幕组还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网络热点――神字幕。这和字幕组目前的主力队员大多为更富叛逆性的“90后”有关。
早前，有网友贴出不少“才华横溢”字幕组所配的影片，让不少平时看大片却对底下字幕无感的网友大呼字幕组太有才了。在国外影视节目的字幕组翻译中，诸如“这娃真是弱不禁风，堪比中国男足后防线”“这一刻我刘翔附体、刘易斯上身，你们来抓我呀”“你以为尔康和永琪会在容嬷嬷之前互相拥抱吗？”等神字幕绝对让观影者不禁会心一笑，来自字幕组的再次创造让不少影片有了别样的滋味。
当然，观众给予神字幕的评价一贯都是很正面的。甚至于神字幕也成功被“山寨”。
大热的湖南卫视《爸爸去哪儿》节目中，神字幕也被巧妙的嫁接到了中文语境之中。比如当张亮给儿子讲解葫芦的时候，旁边就会出现动画片葫芦娃里熟悉的对话“妖精，还我爷爷，还我爷爷”；田亮女儿“风一样的女子”不胫而走，也有字幕组的功劳。观众都感叹，这简直是神一般的字幕组，为节目增色不少。
与此同时，本来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字幕组甚至也有“被侵权”之忧。如2010年时，知名字幕组人人影视就在微博上指责紫图图书有限公司出版的《耶鲁大学的公开课》一书，抄袭其字幕组字幕。而在此之后，人人影视更指责网易的热门视频节目《网易公开课》里大量使用其翻译的作品。
当然，也仅仅只能指责，因为根据相关法律界人士解析，翻译字幕作品首先要经过著作权人的授权，否则本身就是侵权行为。自然有点“贼喊捉贼”的意味了。也正因为如此，在今年4月，因为涉嫌侵犯知识产权，国内知名的高清视频网站思路网CEO周某等8人被批捕，公司的30名员工因为发布下载资源超过5万次以上，也将面临拘留。而一度追究他人“版权”问题的人人影视更是突然宣布暂时关闭。
不过，业界对于字幕组还是颇多宽容，甚至有的还给予了高度评价，如2010年字幕组崛起的年份，中国东方歌舞团艺术总监、北京奥运会总闭幕式执行总导演、广州亚运会开闭幕式总导演陈维亚和西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刘明华，这两位全国政协委员就对媒体表示：“我向他们表示尊敬。”
字幕组走向何方
字幕组的末日已经来临，毕竟光靠公益行为或微薄的利润，难以长久维持，且外部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加大、视频网站的海外影视节目正版引入已经成型，都在扼住字幕组的脖子。
“字幕组正在走下坡路。”伊甸园字幕组资深翻译“波波”说，这一方面是因为国外剧目吸引力的下降，另一方面来自于正规视频网站的挤压。
业内人士就如此预言：无须打击字幕组，在正版冲击下，他们或被视频网站所招安，成为有薪水的正规军。
对于招安，不少人将中国大陆字幕组的状况和中国台湾的同行们进行了一番比较。当前中国大陆的字幕组，与十年前台湾地区字幕社的情形有些相似，都处于鼎盛期。台湾人的版权意识比较好，随着正版字幕作品的引进，字幕社十年前就逐渐被代理商“招安”了，最有名的几个人到台湾最大的日本动漫代理商那里做翻译。而在国内，一些视频网站在引入国外正版影视剧的同时，也倍感翻译力量的不足，与其自己独立培养字幕组，不如“借东风”。乐视网、爱奇艺等如今就是如此施展其字幕组战略的。
但毕竟这样的消化量太低，同时太有“组织纪律性”也会降低字幕组原有的创作活力。
另一条路看起来很康庄，即新加坡Viki模式。去年1月，新加坡“字幕组”Viki获得2000万美元风险投资。同为字幕组，何以Viki能受到风投待见，而国内字幕组却只能靠卖点广告来攒服务器租金？
其关键就在于Viki的分享细则：“用户不能使用网络加速软件下载剧集，也不能用点对点软件再分享内容……最重要的是Viki强调它提供分享的视频内容均得到版权持有人授权，否则就不能提供。”
简言之，就是有版权的有限免费分享。确保了字幕组走出版权的灰色江湖。而且Viki称自己可以提供近60个国家和地区的影视剧等视频内容，并且可以按照客户选择提供翻译字幕。
然而，这种个性化和版权化的字幕组模式，在中国似乎走得更难。毕竟在影视剧集已经被视频网站炒热到动辄百万一集的天价时，想要拥有版权对于几乎没有收益来源的字幕组来说，还不如关门歇业来得简单。
不过针对客户选择提供翻译字幕却未必不能成为字幕组的生存之道。
“毕竟热门影视剧大家都在翻译，想要收费也不可能，但一些小众影片却可能想要获得字幕也不能，且这些影片的版权费用很低，甚至是零成本，关键就在于拿到订单、海外授权和字幕特供这一整套针对单个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满足，这其实是字幕组的长尾运用。运用得当，未尝不是一个蓝海。”一位业内人士如此评价字幕组未来的可能之路：“江阴市民小刘其实也算字幕组新盈利方式的开路先锋，只是他没有得到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