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摩的房东(底层生活观察之三)

    昨天下午的事情了。

  在去一个朋友单位的路上，一个路口拐弯处，很偶然的遇见了我以前的房东。我们同时看到了对方，他先喊出了我的名字，很高兴、很准确的喊出了我的名字，我也很高兴，但是我却想不起他的名字，连姓都模糊了，所以我只能模糊而亲切的喊他大哥。我以前也是这样称呼他的，我在他家里住了5年，1996年到2001年初，这样喊了他5年。

   95年工作后，因为报了自学考试的原因，单位的宿舍拥挤而热闹，我就在96年初搬了出去，自己租的房子，就租了这个大哥家单独开门的两间平房。在那两间平房里，我度过了五年，五年的时间，和房东大哥一家人就很熟悉了。那时他刚刚从县里一家国有企业下岗，好像是酒厂。他家大嫂没有工作，两个孩子，就很累，生活很拮据，我每年800元的房租，对他家而言，也算是笔不菲收入了。他下岗后，就和爱人一起在家里生豆芽卖，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棚子，里面放了些缸和盆，就是全部设备了。好像那时生意不好不坏的样子，可以勉强维持生活。偶尔晚上忙完了，他会到我房间里坐坐，闲聊一会，因为觉得我是机关工作的人，而且又有点学问的样子，他比较喜欢和我聊天。有一次，他在聊天中，知道我曾经开过烤鸭店，就来了兴趣，或许他觉得卖烤鸭比卖豆芽赚钱，就很详细的问了我关于做烤鸭的工艺，我就把自己掌握的那点小本领告诉了他。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没有做。后来有段时间，他好像还开过大排档。再后来，因为单位盖了房子，我投了一套，就搬走了，那是2001年的事情了。后来，就很少见到他了，偶尔在街头遇见，也是匆忙打个招呼，问问好，就过去了。

   昨天下午之前，算来和房东大哥大概有两三年没有见面了。所以很高兴，他和我都是。因为和他相遇的背景是个路口拐弯处，他的右面是个水果摊，我下意识里以为是他的摊子，就问大哥你的摊子？他笑笑，拍拍身后的摩托车，说开摩托拉客了。我问一天收入多少，他说二三十块钱，我又问嫂子现在做什么，他说做安利直销。我又问还住在原来那里吗，他说卖了，刚卖，在城郊处了买了楼。我说，今年房价涨的利害，那应该卖个好价钱。他以前的房子，是个带院子的瓦房，当时较偏僻，但随着县城这两年的发展，位置很好了。听说他把原来的房子卖了，我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怅然。那座房屋，毕竟封存了我5年的时光，5年的青春。后来又聊了几句，他问了一些关于我的情况，然后，因为朋友电话催我，我就和他说以后常联系，然后就走了。

    95年工作到现在，11年了，从青年到中年，2001年到现在，5年了。时间不经意间流逝，而我们日渐老去。5年前，我记忆中的房东大哥，干净利索，而这次相遇，他已明显有了沧桑感，我还记得他也就比我大3岁，今年35而已。五年前，他卖豆芽，开大排挡，艰辛生活；五年前，我在一个不错的事业单位，做一个普通的办事员，虽然有些压抑，但生活无忧；5年后的今天，他开摩的，养家糊口，依然艰辛，5年后的今天，我成为中国基层官员中的一个，享受科级待遇，在这个小县城，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着一千四五百元的固定工作，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5年，很多事情都在改变，或许5年后，房东大哥的生活会变得好些，也或许，更艰难，世事难料。

    和他聊天的时候，我心里有一丝担忧，他的职业，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今年初，县城里载客三轮车已经被取缔了，因为安全的原因。几百个三轮车主在县政府门前闹了一阵子，后来还是服从了管理，另谋生路。而摩的载客，估计很快也将进入清理行列，各类媒体上关于黑摩的宰客、敲诈，甚至其他更严重情节的负面报道很多，一些颇有社会责任感的同志，纷纷呼吁及早取缔摩的。从目前的情形看，这个县城里取缔摩的为时不远了。那时，我的房东大哥还能做什么呢？重操旧业，生豆芽？大牌档？大牌档估计不可能了，县城里的大牌档，现在已经被清理到了城郊处。

    他的未来，我看不清楚。

                       (此文写于2006年7月,重新整理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