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如絮(二)

      柳府老夫人柳雨嫣乃是已仙游的宁郡王之嫡福晋,已生二子,大少爷柳舒玄幼时于中元节柳渡河放纸船灯贪玩而不慎走丢,至今未寻回,这也是老夫人多年来的心病。二少爷柳玄弈为人骄矜蛮横,尚未娶妻,自幼并不安于学习六艺,却热衷于新鲜趣物,哪怕这在老夫人眼里看来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依旧我行我素。柳府上下均由老夫人柳氏打理。

      这天午时,柳夫人便寻来贴身侍婢墨笙,欲往外雇几个仆人入府侍候。凌云鹤撇下了胡青儿打通关路只身前来应召。墨笙仔细瞧了瞧鹤,只见他一头乌黑长发用浅灰色布巾绾系在肩后,一身灰色麻衣,腰间系了一条白麻巾,一双黑色布靴看上去粗线旁逸却也干净崭新,显然是为了这次应召特意去集市上买了穿上,免得弄污了柳府墨青色的地砖。虽是下人模样打扮,却少了几分唯唯诺诺的愚钝之气,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秀气。“你这家生奴才,倒懂规矩,如何唤你?”墨笙瞥了一眼云鹤。鹤心里顿感惊喜,想来这份差事倒也有了一丝眉目之意,便恭恭敬敬地半弯腰,微低着头答曰:“奴才贱生,不敢承受姐姐赞誉,小奴名唤云鹤。”“那你过去吧。”墨笙纤细的手往前边左方指了指说。

     柳府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 佳木茏葱,奇花熌灼,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云鹤跟随墨笙身后微弯腰碎碎步行,不敢表露分毫惊异慨叹之态,恐失了分寸。但鹤心却愈来愈欢喜,即便在柳府为奴为婢,也是外在的“上等人”,能常见见世面,若可得主子宠爱,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墨笙把云鹤带到柳府后厨房,只见里头训练有素的下人们略低着头避开屋檐下冷硬的晨风,脚下用力,小碎步贴着地皮跑得飞快,手上的物件纹丝不动。墨笙拿着一条银丝勾勒的白莲样式花绢轻轻捂住鼻翼两侧,说:“听府内白管家说,你曾在林府当差,后因林府下人众多而被遣送出来,是否有此事?”云鹤连忙双膝跪下拜礼答:“奴才幸得白管家照顾,才能有缘与贵人姐姐见上一面,得此机会,奴才不敢有分毫隐瞒。”“也罢了,今日也是你有福气,能进咱们府当差,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咱们宁王府,在这方圆十里一带,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你做事可得当心点,稍不留意,可不只是遣送出府如此简单,别连累了对你有恩之人。”云鹤听得墨笙凌厉的口吻,倒彷如吸了冷气般,霎时身体僵硬了。“这阵子你都不要踏进内厨一步,就做些劈材挑水的重活吧,工钱自然是不会少的。”墨笙缓缓地说道。云鹤此时只想一门心思挣得些银两报答青儿昔日的恩情,听得墨笙这番话,连拜了几个礼:“奴才谨记姐姐吩咐,一定做好本分,不给姐姐和白管家添麻烦。”

    云鹤答应了青儿等一切安妥下来便再与白管家疏通疏通,告个假,回后山看望她。这些日子,他总收到青儿托孟姑姑送来的些许银两,得知青儿是如何没日没夜替他人缝绣衣物才有了他手上这一袋心意,鹤心里如昆山玉碎般震撼,眼睛不禁泛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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