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划在我的博客更新了将近十五万字,然后戛然而止。太多的朋友问其中的原因,事实上,我也解释不出到底为何。
2009年4月,我参加了CSDN英雄会,感慨万千。回家之后,翻出了《谋划》原稿,才知道我之前写的东西那么不成熟。于是,告知《谋划》的、也是我的责任编辑停止出版流程,因为,我要重写。我需要从另外的角度去审视过去的事和人。
同样的故事,用另外的角度观察,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一致的。
希望大家依然支持。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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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2009年,我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似乎被每一个人都认为应该是一个健康向上、快乐阳光的年龄。这个年龄段的每个年轻人都会充满梦想,满怀激情。从某个角度来说,我符合所有二十八岁所拥有的一切特质——我快乐,我阳光,我自命不凡,我丢三落四。
但就像镜子一样,任何事都具有其两面性。我们只能够从镜子的一面看到自己,而另外一面什么都没有。我们也一样,无论阳光如何灿烂,也不能冲淡我们身后的影子。
2008年11月,我彻底放弃了之前所有的事业和所谓的成就,用一个月的时间,将自己之前多年的生活变成了洋洋洒洒的三十万字。也就是因为这部小说,我认识了太多太多的好朋友。我沉浸于小说带给我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09年4月,我参加了一个软件行业的大聚会,见到了许多之前只在媒体上见过的牛人: CSDN的总裁蒋涛、睿智的韩磊、朴实曾登高、漂亮的林锦黛;见到了华军软件园的华军老大,见到了和我同龄的Discuz!戴志康,风趣幽默的微软Nigel Burton,为人亲和的华清远见季久峰……还有许许多多的之前想都没有想过能见到的人。更可笑的是,我居然沾沾自喜的发现,作为嘉宾,我的座位居然就在他们的旁边,
不过这样的沾沾自喜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我便发现,这样的一个位置给予我的并不是快乐,而是让我喘不过去的巨大压力——与他们相比,我简直是一个没有丝毫建树的混混。更重要的是,当历尽沧桑的华军老大在讲坛上讲述他的创业故事时,我猛然发现自己曾经费尽心机杜撰的三十万字只不过是异想天开的YY而已。
我忘记了隐藏在那些故事深处的痛苦、艰辛,只是让故事本身的快乐展现的淋漓尽致。而我忘记的东西,恰恰是作为一个创业故事所最关键的东西。
我是一个“二手”的文人,是一个本身混迹互联网,却要跟真正的文人抢饭吃的家伙;是一个庸俗无比、却又自命不凡的真小人;是一个好吃好喝好睡的绝对懒虫;是一个曾经创业,但是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梦想家。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通过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手段赚取到一些粉红色的钞票,所以我逼着自己学会了很多能够用来赚钱的技能。尽管这些技能让很多人称我为“万能精油”,但是事实上,我已经因为赚钱,而背离了我之前所有的梦想,所有自以为是的格调。不,事实上,我没有格调,完全没有。因为有个叫保罗·福赛尔的家伙在他的《格调》中告诉我,像我这样不务正业的家伙没有丝毫的格调可言。
我要推翻我之前写下的文字,然后用一种新的角度去审视那些故事和那些人。
在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违法的传销组织的电话。尽管我一直对于这样的电话忌讳莫深,但是我还是坚持着听完了对方所有的废话。
他问我:先生您好,您想发财吗?
不想。
他又说:其实您只需要花二十块钱,很快,您就可以获得更多的钱。这样的事儿难道您不心动吗?
不。
先生,可能您对钱的看法不同,也可能您确实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但是您要知道,以前的钱财是你以前的快乐,而您现在通过新的途径赚到新的钱财,那就是现在的快乐了。先生,大诗人李白说过一句话,不知道您是否有耳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赚钱如同忧愁,有钱的时候您有忧愁,没钱的时候更有忧愁。之前您为了赚钱而苦恼,但是现在您是为了苦恼而苦恼。所以,先生,为了找回快乐,您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当然,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可他说的话我喜欢——尽管听起来那么像绕口令。
1、
我,吴颖,1982年生人,虚岁28(家乡西北小地方,都以虚岁示人)。身高偏上,一米八七,瘦弱不堪,风吹就倒。如果单纯看照片,很多人都说我具有相当大的明星潜质,但是真人实在不敢恭维。职业互联网产品策划师,兼任网络营销以及产品推广。从业六年以来,被大部分的人认为是嘴皮子功夫了得,绝对是做销售的材料,但奈何,没有一天销售经历。 从05年一直到现在,我都混迹在北京城里,伪装成一个令人无奈的资深北漂。
有一位我很敬重的编辑曾经说过:想要从文字了解一个人,就必须从此人对于现实的看法进行了解。所以,我想先说说我对现代人最关注的四大问题:车子、票子、房子、女子的看法,当然,还得包括朋友。
先说车子。
作为一个在北京城闯荡多年,却毫无建树的伪白领来说,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下班后强忍着倦意的翻看着乔斯坦·贾德所著的《苏菲的世界》,百无聊赖的度过八小时以外的生命。事实上我并无意于通过《苏菲的世界》这样晦涩难懂的哲学书去了解从苏格拉底时代到萨特,以及亚里士多德、笛卡儿、黑格尔等人的思想;更无意去寻找藏匿在我凡俗躯体里的神明子孙。我做这件事的唯一目的,就是躲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的躲避开下班高峰,因为据我所知,,就在此时此刻,北京的很多街道已经堵的和停车场一样了。
《苏菲的世界》是一本非常不错的哲学启蒙书。作为哲学,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无论是形而上学,还是唯美主义,都认为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其合理的解决办法。但是不管是何种思想,都有一个共同存在的问题,那就是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们北京的交通该如何解决。
当然,哲学家们是不会去分析北京交通问题的。
聪明的中国人在北京奥运期间发明了“单双号限行”政策,确实是一个极其高明的举动,但是后奥运时代,交通问题继续开始困扰北京城市发展。我的最佳损友军子曾经告诉我过这样一个黑色幽默:一白领,辛苦劳作多年,终得购买二手九流汽车一辆。开车下班第一天,堵在北三环数小时,终难忍受腹中饥饿,遂下车购买快餐。奈何刚刚下车过路,就被对面来车撞向天堂。于是军子得出结论:北京的交通是饿死过人的。
96年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了赚大钱的想法,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然后在我小时候最仰慕的地方——北京风驰电掣。但是多年以后,我发现就算我现在靠我每个月不到一万元的工资,也能很快买到一辆二手奥拓,可问题在于,风驰电掣的想法可以完全的放弃了。
也许在北京买车真的是一件遭罪的事儿。
再说票子。
所谓的票子,事实上就是可以用来换取各种商品的彩色纸片。同样是被称作“纸”的东西,印刷成什么花色却又绝对不同的含义。
96年的时候我十五岁。那时候的我第一次有了所谓创业的梦想。当时的想法异常简单:我要当老板,我要买好车,买好房。金钱和美女、名气和声望是那个时候我个人对创业最完整的理解,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我对一件事物朦胧的渴盼:钞票。
我期盼着有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Idea 让我赚的钵满盆满,事实上,我也确实有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Idea。我曾经很多次的认为这个Case现在只是缺乏伯乐。如果一旦有投资人十世吃斋念佛,侥幸发现我的这个Case,那么我一定会通过这个它让这位伯乐彻底翻身。但是当时的状况是——我不但让这个Case雪藏在我内心深处,而且,我本人依然是一个每个月拿着不到万元的小小产品策划师。
没有启动资金,我就没有办法创业。
作为产品策划师,在北京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人过着比我还轻松自在、杯水车薪的日子——我指的“杯水车薪”,是说上班的时候天天喝茶看报,到了月底却可以拿一车的薪水。这样的说法也是我的很多朋友对我工作的看法。但朋友们不知道的是,任何行业、任何从业人员都分三六九等,同样的职位、同样的公司薪水却有天壤之别。加之我在每个休息日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应酬,所以每个月下来,我几乎连月光族都算不上。提前消费这个概念几乎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尽管每次提前消费的钞票都是连借带挪。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叫做《编剧班的故事》的电视剧,其主题曲唱道:“没钱我就借,出门就打的,模仿者现代人的潇洒大气”。这段歌词几乎是我当时的真实写照。不过潇洒大气也仅仅是在消费的时候,每个月月初发工资时,我都需要紧锁眉头好一阵子。
我也曾经考虑过寻找风投或者天使投资人解决我的难题,但是事实上,这是最不靠谱的想法。
每一个创业者,尤其是作为互联网上的创业者,都不约而同的有同样的一个梦——让风投或者天使投资人义无反顾的给自己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作为自己Case的启动资金。在我所有希望创业的朋友中,都或多或少的认为自己的Idea绝对可以让这些投资人大吃一惊,然后将大把的钞票扔给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多的创业者认为自己的Case要比国家一级机密还要更具有保密价值,我便是这类人中的一个突出例子。
第一次遇到风投是参加一个业内很重要的大会。那天我依然是坐在嘉宾席,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长的其貌不扬、穿着即为朴素的家伙。一开始我甚至有些刻意的躲避他,因为总是觉得他行为诡异,目露凶光。但是在会议主持人介绍嘉宾时,我还是被很夸张的刺激了一下——他居然是国内一个很出名的VC投资总监。
我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幅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嘴脸,献媚的将自己的Case展示给他。当然,我保留了其中很大一部分东西。
他微笑着听完了我所有的唠叨,然后尖刻的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盈利?也就是说,你的商业模式是什么?
我喝口水,故作轻松的将自己的身体往后靠,咳嗽一声说:真的抱歉,这个模式是我现在最大的商业机密,实在是难以奉告。
胖子晃晃肥硕的脑袋,依然微笑着:你连商业模式都不肯告诉我,我又怎么告诉你我是不是有兴趣和你合作呢?
我吓了一跳,当即觉得自己是在一甩手就将自己引以为豪的Case随手扔掉。于是赶紧点头哈腰,打算再多告诉他一些相关的东西。但是没想到的是,他和我一握手,温和的说:我们有机会再聊吧,一会儿又我的演讲,我还需要再准备一下。
这个所谓的“机会”我一直没有等到,因为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在那之后,我又因为很多次参加很多会议、论坛的机会,接触过一些VC,但是总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被他们拒之门外。于是,在接触了至少五家风投机构和天使投资人后,我在冥冥中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开始逐渐忘记创业。
也许钱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如果没有钱,创业也只是空想而已。
还有房子。
我曾经有这样的一种想法:当我在精力充沛、满心希望的时候,我会选择在忙忙碌碌的北京城买一套房子,而这套房子便是我每天奋斗回家之后最温馨的港湾;当我进入垂暮之年,我就会选择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山区买一院小木屋,每天欣赏着如画的风景,度过残生,仅此而已。
但这样的希望一直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实现。原因只有一个:在北京买一套房子,可能会花去绝大部分人一生的积蓄。
城市的发展,让北京市的高层住宅、精品小区栉次鳞比。但是房屋数量增长的同时,房价也在节节攀升。这又是钱的问题,所以,我到现在为止还住在回龙观的一套租来的小房间里。
我曾今不止一次的说,八零后的我们确实太无奈。我们的父辈,房子是可以分的,我们的儿女,房子是可以继承我们的,唯独我们自己,什么都没有。
有一天晚上,我和军子二人从回龙观步行走到龙泽,又走到西三旗,再到上地。快走到五道口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们一路仰观星月,垂头丧气。我们都不说话,一根根的抽烟,最后抽到说话如同公鸭叫嚷才算罢休。
军子对我说: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在北京买套房子?
我长叹一口气,掰着指头说:你现在每个月工资八千,一年不吃不喝能存96000,基本上十年后,你就可以在北京比较不错的位置买一套房子了。
军子低头不语,默默前行。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回家,看着各式小区的灯光逐渐黯淡,又逐渐亮起,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