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你不仅打不过，并且逃不掉

■ 01

前几日，王牌电视栏目《焦点访谈》（这档节目揭发过太多大案要案，一度风头无两。当然对于少年一代的受众而言，《焦点访谈》已然颇有些高冷的况味）报道了“某陵煤化”的咄咄怪事。

我之所以不敢直呼其名，无非是恐惧摊上诸如“损害商业信誉”之类的罪名，惨遭跨省。毕竟“某陵煤化”虽然打不过《焦点访谈》，不见得打不过普通网民。

“某陵煤化”的“陵”字，绝非“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般喷薄出一派摇曳生姿的旖旎灯火。

这家企业未取得环评手续便开工生产，至今都没取得安全生产许可证，其间被相关部门处罚多次，不知违反了多少法律规定，却依旧屹立不倒，继续每天排放毒雾毒烟坑害周边群众。

诚如《焦点访谈》的报道，“某陵煤化”一街之隔就是居民区，周边民众深受其苦——“粉尘污染，臭得不行”、“根本不敢开窗”、“不敢在外面晾衣服”、“河水被污染”。

如果说企业是否违法，是否应该被勒令停产整顿，属于相关部门的履职范畴，平民百姓不敢置喙。但是，被“某陵煤化”蹂躏颇久的“周边百姓”到底做错了什么，活该承受这么多年的毒气围城？

■ 02

如果做一种残酷的仅仅基于现实的冰冷总结，周边百姓面临的困境几乎就是“不仅打不过，并且逃不掉”。

当地的环保部门、安监部门仅仅多次处罚“某陵煤化”，却无从依法勒令停产，甚至不能督促企业有效整改，更别提普通百姓能够冲锋陷阵，击溃这家傲然挺立的庞然大物。

更绝望、更深重的苦难其实更在于周边百姓根本无力逃离，他们或者一辈子积蓄悉数投入当下宿居的房产，或者原本只是奋力讨生活的普通人，或者拖家带口无处谋生。

总之，他们被迫忍受“某陵煤化”的毒害多年，并且困境一直持续。

■ 03

研究社会现象时，有一个语词叫做“用脚投票”。这个语词其实隐含着一种背景与因由——为什么是用脚，而不是用手？

众所周知，用手投票意味着在合法的民主的符合程序的框架内解决争端。当依法依程序的路径被封印之时，之于合法权益被践踏者，唯有一条最有利于自己的道路可以选择——惹不起，但我走得起。于是我用脚投票，我远离是非，寄情于江湖。

这世间最可怕的情景莫过于，用手投票全无可行性，用脚投票又没有资本，于是就像那句网络流行语“被按在地上摩擦”。

想想吧，每次都会激起民愤的校园暴力视频，对于那些被凌虐者，莫不是“不仅打不过，并且逃不掉”。

■ 04

有法必依，执法必严，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每位个体的合法权益都会得到慈母般的护佑与救济，当然是整个国家与社会的美好心愿。

但我们也同样无法否认，任何“美好事物”的达成终归需要过程。通往理想的征途中，几乎必然会出现“某陵煤化”这般的怪物与猛兽。

它们的尖牙利爪，一时间敢于撕裂试图捆缚它们的所有律令与钢索。而个体终归难以成为投石的大卫或者斩杀女妖的珀修斯，如果不能战胜恶鬼，至少应该确保自己拥有能力逃离险境。

这颇有些类似新闻经常报道的“地下室非法群租房”，电线私拉如蛛网，安全隐患重重，卫生条件恶劣，随时可能被清理。

或许个体可以指责“高房价、高房租”很不合理，但对于个体本身而言，除却提高收入，逃离地下室，支付高房价，大约别无他法——总不能让地下室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吧？

再比如，社交网络上常常出现的“看病贵”悲情文章，虽然医疗制度不甚合理，但对于个体本身，又哪里能撼动整个医疗体制？除却让自己的收入水平不必因为医疗而捉襟见肘，恐怕并无太好的办法。

今年年初，一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引爆朋友圈。唏嘘之余，其实我们应该看到，那篇文章的作者至少有能力支付先期费用，并且手中有房可卖，足以支撑未来——他确实打不过“看病贵”，但他有能力不被疾患“按在地上摩擦”。

或许又会有读者与我争辩“难道弱者就没权利生活”、“难道相关部门不应该整治某陵煤化”？

很抱歉，我已经说过，美好的事物是所有个体的共同愿望，但那是应然状态。在实然层面，就是有太多不合理乃至不合法，却依旧存在的窘境。

正是这种窘境逼迫个体必须不断成长。宛若一只生存在非洲稀树草原的羚羊，它锐利的犄角依然无法击败狮子，但它强健的四肢让它夺命狂奔，跃进地平线上升起的又一个黎明。

人间与自然界当然不同，但不少真理着实相通，越早理解这些真理，便可以越早逃离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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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 南下的夏天 

图丨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