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吗？

文/千年一眼

周三是本学年的最后一天，同事们把所有物品整理打包装箱清空办公室后，坐在一块聊天，说起文化差异来，让我想起一件事。

上周二，一群四年前毕业的孩子从各国回校看望老师，这些孩子都已大学毕业，有的找好了工作，准备上班，有的准备9月份读研一，只有Jonna一个在读研一之前要打工一年挣学费。

Jonna是个葡萄牙籍的女孩，高中毕业时成绩非常好，进了名校读政治学，大学毕业后决定先工作一两年自己挣学费读硕士，我问她决定在哪儿打工？旁边的同学迫不及待的告诉我：

“老师，她傻，好好的office lady不做，去做高级保姆！”

“呵？真的吗？”我诧异。

“真的，Jonna在网上应聘了一份工，是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家教，包括教她中文、数学、英文、法文、芭蕾舞和弹钢琴。每天九点到人家家里上班，五点下班，但是在八个小时以内家里没有其他佣人，小孩子的吃喝拉撒都归她管，那小屁孩系鞋带不会，吃饭要喂，甚至连屁股都不懂得揩……哈哈，Jonna不是去做高级保姆吗？”另一个同学抢着答。

“张老师，本来Jonna应了一份工是在欧盟总部下属的一个机构做文职（她的政治学专业实习就是在那里），好好的体面工作不做，跑去替人看孩子。”又一个孩子告诉我。

“Jonna，为什么专业对口的工作不做，跑去做家教？”

看着我询问的眼神，Jonna说：

“老师，那个找家教的家庭出的工资很高，是我做文职的工资四倍，这个孩子的父母亲忙着做生意满世界飞，没空管教，小女孩娇生惯养坏脾气，她父母担心她明年六岁上小学不能适应，这才找上我的。这份工虽然辛苦一点，但是我只要打一年的工就可以挣够我读研的学费了，做文职虽然体面，可是钱太少。”

“Jonna，可是你家不差钱呀，供不起你读硕士吗？”我问。

“就是，就是……所以我们才说她傻！”其他几个同学起哄，大家都知道Jonna家不差钱，她妈妈是个平面设计师，有一家小有名气的设计公司，爸爸开着连锁餐馆，绝对不可能供不起一个硕士生。

“老师，我大学毕业了，我已经22岁了，我有能力挣钱了，不想再花父母的钱。”Jonna强调。

她话中一连用了三个“我”彰显她强烈的独立意识。

在我们看来，家里有能力供孩子读硕士，却让孩子这么停下一年去挣学费，不是荒废了孩子一年吗？可是在Jonna的父母看来，这是孩子自己的选择，对她来说是很好的历练。

Jonna的爸爸是葡萄牙人，妈妈是法国人，夫妻两个都忙，各自经营着自己的公司，家里自然少不了佣人打理家务照顾四个儿女。但家中所有儿女上小学后都必须自己整理卧室，周末家中菲佣休假，夫妻两人负责做饭，四个儿女分工负责打扫、洗碗、洗衣、给植物浇水除草。

Jonna说，她和妹妹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上小学后（六岁）就学会了打扫，洗碗，会用家中所有的电器，十岁后学会了煮食，即使父母和佣人不在家，他们也会自己做三明治、煎牛扒，甚至还能照着网上的食谱煲粤式的汤。

Jonna说父母告诉他们：孩子们，菲佣是我们请回来帮忙做家务的，而你们在自己有能力花钱请菲佣做家务之前必须学会生活自理。

Jonna的父母忙起来时未必每天都能见到孩子，但家里每周末都会开一次家庭会议，如果正逢父母出差在外公干，也会通过视像开这个会议，开会时大家会分享一周来开心的事，也把自己一周来遇到的各种烦恼拿出来讲，收获家人的关怀安慰和建议。

我望着Jonna说：“既然决定做这样的选择，就要好好干，你带的那个小孩子呀，先教她生活自理吧，能自己吃饭、自己系鞋带，如厕后会揩屁股，可比能背唐诗会做数学题和会弹钢琴跳芭蕾重要多了。”

“是的呀，老师，我在她家的八小时以内不准家佣跟着，这就是我要求的呀，人家父母也是看中了我的计划书，才花大价钱请我的嘛。”Jonna搂着我的肩头，亲热地说。

“再说了，小姑娘现在没住在父母家里，是住在爷爷奶奶家里，她爷爷是立法会议员，家里常常有沙龙，往来皆政客……嘿嘿，老师，我的专业是政治学……”Jonna冲我眨了眨眼睛：“那个成语叫什么？一箭…一箭双雕？还是一石二鸟？”

“噗……”我忍不住笑了。

这孩子“傻”吗？她分明鬼精鬼精的嘛！

2018/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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