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寺,建寺九十九年,十年前狂风大作,随后天降财瑞,世人皆说大吉之兆。

小沙弥尘风自幼跟了方丈,但方丈从未提起他是从何而来。

尘风坐在崖边打坐,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在乎过生辰之日,因为每天都会看到山下的人在自己的孩子生日那天到寺里为他们求签问卜。

八岁那年,尘风又看到一对夫妻来为儿子求佛,却无功而返。他转进内堂问方丈,“师父,山下人为何求佛?”

方向说,“心中无佛自然求。”

“那师兄弟们的生日为何不过?”

“六根尽除,诞辰又有何用?”

尘风心沉了一下,“可否一说我的生辰父母?”方丈不语,二人相隔三步,却如同相隔万山。

“尘风师兄,方丈有事要说。”通报的师弟打断了他的思绪。尘风微微侧过脸看着他,“方丈可说了何事?”

“没有。”师弟打了个冷颤,这崖是寺院的思过崖,因地势险峻,常年寒风刺骨。“师兄,你未曾犯错,为何要来思过崖。”

“思过崖如果真是用来忏悔的,有多少人真的忏悔过,又有多少人知道该忏悔什么。我和你们忏悔的不太一样,走吧,带我去见方丈。”

内堂,三步相隔。

“见过师父。”

“嗯,尘风,今日是你十八成人之礼,我也该告诉你身世之事了。”

尘风没有半点惊讶与开心,平静的看着方丈,“师父请讲。”

方丈右手暗暗运气,拂手一挥,将内堂的十八盏灯全部亮起。尘风一惊,自幼跟随师父,却从不知他会武功。

“这十八盏明灯唤作遁龙灯,是压制邪龙用的。当年你的生父生母是护边大将军,蛮夷侵犯时放出毒虫猛兽把将士们都杀害了,百姓民不聊生,他们二人为了拯救边境百姓,从山脚一直爬到山顶,就是这里。他们希望佛能帮他们,那时候你母亲怀了你,在地上跪了七七四十九天,说来真是造化弄人,这寺庙供奉的根本不是我佛如来,而是龙尊。龙为灵兽,虽通天地,但并非愿意出手相助。上古时期,龙尊也帮助过人,但人贪得无厌,用计将它囚禁来满足欲望,虽然后来得以生还,但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它对你的生母说,你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我要他一命抵百姓的命。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死刑,任凭二人如何磕头求情,龙尊都不为所动。最后二人只能点头同意,龙尊得意的笑了,也信守承诺,一夜之间蛮夷灰飞烟灭。他们二人心灰意冷的走到思过崖,在崖边哭了整整一夜,太阳升起时双双跳了下去。后来这事被天庭知道,将龙尊打入冰海冷宫一千年,也帮你重新找回了元神。”

尘风用那早已模糊的视线端详着自己,“我父母的尸体就封存在思过崖的对面,是吗?”

方丈一惊,“你怎知道?”

“因为他们的佩剑很锋利,锋利到就算覆盖了那么多年的积雪也会折射出阳光。”尘风定了定神,“我父母根本不是龙尊杀的,而是你杀的。”

方丈大怒,“放肆!你怎么能这么和师父说话!”

尘风往后退了一步,“你还记得我八岁时问过你,为什么山下人要来求佛,你说心中无佛自然求。我信了,因为你是我师父,但我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那天我见两位施主在佛前哭泣,便上去问明原因,只因家中幼子常年生病,求遍名医也不见好。后来那个孩子死了,你说这是心中无佛,一个百姓人家哪知道心中有佛,佛又为他们做了什么!”

尘风继续向后退着,“因为这件事,我开始去思过崖反省自己,因为十年前的那场大风,我被吹到了山涧龙潭,看到了镇压龙尊的佛旨,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刀兵四起,天下大乱,龙尊不顾灵体尊位,引天雷灭蛮夷。压蛮夷为功,降凡尘为错,建真龙寺暂保尊位,封千年以观后效。上天有好生之德,将我父母二人封存在思过崖对面的陈年冰川中,只为能见我一面,你身为得道高僧,为何当初不提醒我父我母,这真龙寺接近百年,你要的不过是那颗能死后修佛得道的舍利子!”

真龙寺上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方丈看着十八盏开始晃动的遁龙灯,眉头微皱。尘风退到七步以外,“这十年我一直在思过崖,你可知道我想些什么,我在向佛忏悔我不该遁入空门,佛不救苍生无罪,龙尊救了苍生反而有罪。十八年前龙尊引天雷破蛮夷,今天我就引天雷破了你这脏心烂肺的寺院!”

“我是修世百年的得道高僧,佛怎会降罪于我!”

话罢,一道天雷横空划过,劈开了整座大山。山下的人皆瞩目远眺,一条金龙腾空而起,化云而去。众人暗暗赞叹,方丈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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