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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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过境的时候，街道两旁的橱窗里都挂上了温暖的圣诞灯饰。下班回去的路上，车窗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街景便在这朦胧中倏忽向后退去，你也跟着它们，溯回这一年的各个时节。

二月。春寒。

和每一个新年来临的时候一样，你仍然对未来抱有天真而虚妄的幻想：更多的认同和肯定，更美的骄傲与荣耀，然后越来越近地，靠近阳光与梦想。

然而，当暖春的阳光驱散冬日的阴冷时，你的梦想之途已经被纷至沓来的退稿信淹没了。你看着自己那些一蹴而就的文字，失落了，沮丧了，迷茫了。生活如此继续，没有希望，没有惊喜，但也不至绝望。你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于是常常在吃饭的时候，抽烟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恍神了。你就这样漂浮着，像荒原上的游魂，找不到埋葬自己的墓穴。

五月。晴空。

你回到生活了四年的古都，参加友人的婚礼。她在婚礼上泣不成声，然后一整天都不愿换下那身引人注目的嫁衣，婚宴结束后就那样站在街头拦的士去KTV狂欢。

趁此机会见了分别三年的老同学，在学校的草地上大口大口不亦乐乎地吃西瓜。校园变了样，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几个人谈论着其他同学们的去向与前途。你觉得一切都离你好远好远了。

回来之后，你开始专心写字，每天晚上熬至深夜，希望发出去的文稿能够引领你抵达新的栖息之地。你是如此无力地希望着。白日光鲜，黑夜黯淡，你触摸着自我深处的渴望，些微的疼痛让你有真实的存在感。你知道，所有的这些都是无处诉说的隐秘故事，没有人会留意与应和，更有甚者会讥笑你无病呻吟的为赋新辞强说愁。可它们就是如此深刻如此鲜明地矗立在那里啊，你怎么能躲得过去呢？

七月流火。九月秋凉。

工作满三年，与你一同经历了这三年的伙伴们陆续离开。你守在这里，仿佛等一个结果。大家都想要更富足的生活。结婚，生子，幸福终了。你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就现在而言，那不能让你快乐满足。分别的时候，你与他们把酒言欢，衷心祝愿大家都有前程锦绣。而你自己，锦在天涯，绣在海角，不知要踏过几程山几程水方可寻得。

最后一个亲密伙伴离开时，远方传来你参加的比赛与你无缘的消息。你默默整理文档，把彼时彼刻的心情连同那些文字一同封存入库，希望它们只属于回忆，不再出来扰人。

怎样才可以快乐？你又开始执著于这个傻问题。当然没有答案。

十一月。夜凉如水。

思索了许久，你做了今年最重要的决定——换掉西服皮鞋，离开高档写字楼，不再挤地铁，不再每天花八个小时忍受繁琐工作。人生在世，不就应该随心而往地好好看看这大千世界吗？

多年没有联络的朋友告知她的婚讯。你回应以远走四方的决定。于是感慨，然后祝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惑，究其原因不过是想得太远要得太多。所谓无欲则刚，欲是所有烦恼的根源，却也是所有乐趣的所在。

你仿佛是顿悟了，相信此时此刻做你想做才是王道。

南国的寒冷和台风一样，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太阳又出来暖洋洋地抚摸这座庞大城市。离职前的最后一个月，你用大部分时间收拾行装，同时兴致勃勃地想象着路上未知的风景和旅人。周末的下午，你打开窗户，在温暖的阳光里看书。

不再有太遥远的奢望，不再有太宏伟的梦想，把握每一次呼吸，感受每一朵蘑菇的羞涩，每一缕轻风的风流，每一条道路的含情脉脉。犯困的时候会想起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迷惑与求索，而后粲然一笑，对时光彼岸的那个自己说：亲爱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