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第二章:童年之问(13)

第15节:

  在那个美好的春天，幸运儿们都在渴望着未来，已来的事物会在风中消散，拥有未来的人才会永恒。同样，在这一年的春天，春幸会和所有农家孩子一样，得去帮忙干农活。这几乎是每一个农家子弟成长的必修课，而春幸家原本在农村，曾经有田有地，后来不耕了，倒是每天得去外公家帮忙。

  在曲江一带，大多是客家人，樟市镇又是个农业重镇，很多人都是安土重迁，非常看中自家的田地。每年农历六月份，正值农忙时期，农家有个说法叫做“打·六月”，意在打拼的意思。对于春幸同学而言，打的根本不是六月，而是他本人，因为别人家的孩子暑假都在玩，他却在干农活。他总是会想，是不是有那么一天，可以不回田里干活，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可那一天，又会是什么时候？

  这天，春耕过后，在金竹园附近，到处都是生机盎然之景。春幸每天住在外公家，年纪尚小，与外公同住。

  这还是个小村落，所有人家就在前后一围屋子里边。外公家是老大，家里的房子也多，一共有六间屋子:客厅兼厨房，外公外婆一间，太婆自己一间小房，舅舅和阿姨们各一间，剩下一间是杂物房。

  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家底加上二十多亩的地，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并不是问题。可偏偏年轻的时候，外公爱上了打牌九，经常在外边喝酒打牌，原本还算好过的家庭开始走向下坡路。至于教育上，其实几位阿姨的成绩都很理想，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上高中，家里不愿意负担，早早地让她们外出打工，所以家里的状况没有太大改观。而唯一的舅舅，因为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不让干活，太婆一直护着，倒是有了些好吃懒做的性子。

  春幸的出现，恰好满足了外公外婆的心愿，有个听话的外孙，心里多少可以寄托。因此，表面上是对他严加管束，实际上也是对他相当疼爱，春幸当然清楚，才会一边抱怨一边情愿。

  在金竹园的日记，是春幸成长路上不可磨灭的胎记。每天天未亮，外公就摸黑起床了，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咳嗽声出了门，房间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候春幸也醒了，可就是不起床，静静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天空发呆，脑海里想象出一幅幅天马行空的画面。

  渐渐的，外头的天空开始变成浅蓝色、蓝白色，最后完全白了。接着，一束微弱的光从窗外爬进来，照在了床边一张陈旧的桌子上。因为太黑了看不清桌子是什么颜色，在桌子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满是外公抽剩的烟头，还有一包没带走的烟丝，在阳光的摆动下，那张睡了十多年的床，蚊帐有些发黄。

  应该没有人知道这间房子有多少东西，不仅仅因为灯光太暗，而是很多陈年旧物都留在了这里，新的物品也直接塞进里面，站的地方都难找到，何况有什么贵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