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来了

(2016-06-29 23:21:46)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张油画，背景是雪山草甸，一个牧民吃惊张望，羊群作奔逃状，画题写着：火车来了。画面没有火车与铁轨，但分明是说，牧民与羊群听到火车一声长长的汽笛：火车来了！从高原上的人与动物情状看，我不知这场景是惊还是喜。如果说，火车来了，给那位牧民带来的是惊喜，那他管辖的羊群一定是惊恐。

看到这张油画三十年后，火车真的来了。我坐在进入青藏高原的火车，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窗外的景色。远远地看到羊群，看不清牧民的脸色。但有几次，依稀看到了野牦牛与藏羚羊。这让我旅途感到欣慰。

再过了十年后，又一次在官方信息上看到，我的家乡舟山，火车也要来了。现在，我成了画上的“牧民”，确切地说，是作为2016年怀揣智能手机的“牧民”，我不仅是吃惊，还有不解。

这是一个有几十万人口居住的美丽海岛，现在要变成堆放货物的大码头吗？当然，我也希望舟山的大码头是弯弯的，起伏的，可以垂钓的，可以坐在高低不平的石头上，看日出日落，甚至发呆，甚至可以下去捡贝洗脚。我也希望大码头上绿荫成林，大吊车上鲜花簇簇，集装箱也恍如艺术家搭建的现代民宿，从箱子里走出来的是睡眼惺忪的情侣，或是手提牡丹吊兰的少女。

这一切，可以实现吗？在一条或者几条铁轨捅入城市与村庄的时候，在行人闻着车与车尾气行走的时候，舟山人的愿景可以实现吗？辽阔的青藏高原占全国面积四分之一，铁轨犹如细线，对环境的高度关注及对环保巨资投入，让火车在如履薄冰的高原上行驶，现在，火车要驶入一座被水包围着的海岛，双轨的铁道路基外，还有多少剩余的土地？火车头的阵阵汽笛，是给环境带来福音，还是给舟山人传来礼赞？

二十年前，舟山说要“再造一个香港”；十年前说要建设“海上花园”；我们被很有愿景性的说词所感动。现在又要说被纳入“世界六大城市群之一”，于是机场新建了，还要继续扩大；通向大陆大桥也建了，一条还不够；道路还嫌少，再铺上铁轨。未来的舟山道路将四通八达，宽阔无比，欧美的发达城市也比不上如此气派。

舟山GDP在省内一直排名垫底，简直穷怕了。所以也一直遵循八十年代初期的致富格言：如要富，先修路。不出所料，道路一修，汽车滚滚而来，似有“喇叭一响，万金万两”之诱惑。

舟山本岛，面积四百多平方公里，只占全国面积的二万分之一，是青藏高原的半万分之一，青海湖的十分之一。.现在我不解的是：火车要来了，它在这座十来公里宽，布满民居与山头的码头终点上是否转得过弯来。不解之二：铁路将从西到东，高高的铁轨路基犹如拦海的堤坝，将鱼状的舟山岛如剖鱼肚一样，一分为二，城市与村庄将被彻底割裂。不解之三：火车高分贝的笛声会将你从梦中惊醒。那庞然大物经过时，穿透力极强的持续沉闷的震动波会使你血压升高，精神失常。

不解之四是，火车经过时不仅有固体废弃物，还有那含油的废水、含烟的废气。查了有关资料，废气主要成份为SO2、NOx、CO、烟尘等都是强烈的致癌物质。如果是电气化铁路，对周边区域存在着电磁干扰。我不知道是否有人会说，舟山的火车能保证零排放、零污染！即使这样，那割裂的城市，割裂的田野与村庄呢？

十年前的一条铁路进入青藏高原的心脏，让世人担心。为了不破坏生态，环保投资几十亿，占总投资的百分之二十五，是目前我国环保投入最多的铁路工程项目。有谁能告诉我，舟山铁路的环保投资是多少？即使舟山的火车是零污染，那依稀可见身影的香獐还能往哪里跑呢？那填埋的土地，撕裂后的自然与人文环境还能逆转吗？

舟山，这座被水围着的城市，总有一天，汽笛响了，人却没了。

>资料参见：《铁路运输对环境的影响》

http://3y.uu456.com/bp_6d53d8m5nz00kc51ztpe_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