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诗选读之《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其十四）》

嵇康(223-263年)，三国时魏末文学家、思想家与音乐家，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善于音律，创作有《长清》《短清》《长侧》《短侧》，合称"嵇氏四弄"，与东汉的"蔡氏五弄"合称"九弄"。其留下的"广陵绝响"的典故被后世传为佳话，《广陵散》更是成为十大古琴曲之一，并著有《琴赋》。

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四)1

息徒兰圃2，秣马华山3。
流磻平皋4，垂纶长川5。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6。
俯仰自得7，游心太玄8。
嘉彼钓叟9，得鱼忘筌10。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11。

注释：
1兄：指嵇喜。秀才：汉代与孝廉并为举士的科名。嵇喜在三国魏时举为秀才。
2息徒：休息并重整步卒。兰圃：有兰草的野地。
3 秣[mò]马：饲马。华山：指开满花的山地。  
 4流磻[bō]：用带绳的箭射鸟。磻：结于箭身丝绳上的石块。平皋[ gāo]：水边平展之地。
5 垂纶[lún]：垂钓。纶：指钓绳。　
6五弦：指古琴。《礼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嵇康生活的时代，古琴应当已是七弦，他的《酒会诗》：“但当体七弦，寄心在知己。”
7俯仰：一举一动。
8太玄：虚无恬淡之道。
9嘉：赞赏。　
10筌[quán]：捕鱼竹器名。《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 鱼是目的，筌是手段，得鱼忘筌指领会精神实质、实现既定目标比手段更重要。
11郢：古地名，春秋楚国的都城。《庄子·徐无鬼》说曾有郢人将白土在鼻上涂了薄薄一层，叫匠石（名为石的匠人）用斧子削去它。匠石挥斧成风，白土削干净了而郢人的鼻子毫无损伤，面色丝毫未改。郢人死后，匠石因无同样的搭档而不再表演绝技。这二句的意思是：像郢人死后，匠石再也找不到与他配合默契的人一样，嵇喜如对自然大道有所领会，在军中也难有知音。

    《四言赠兄秀才入军》共十八首，是嵇康为送他哥哥嵇喜参军而作，此是其第十四首，也是最著名的一首。细加分析，“手挥五弦”是诗中具有承上启下作用的一句。在“手挥五弦”之前，是一幅幅开阔而壮美的画面：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正是在这样壮阔的山水天地间进行的，嵇康以前之诗人，似乎无有如此之境的琴诗。“手挥五弦”之下，则转向了形而上的表达，是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得鱼忘筌这样虚无淡然的境界，嵇康以前之诗人，似乎亦无有如此之思想的琴诗。手挥五弦在这里成了沟通自然与太玄的关键。琴诗到了嵇康这里，其境界始被打开，古琴到了嵇康这里，始被赋予幽微而高远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