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竹屋隐藏在这云雾环绕的山林之中,周围是青密的林木,鸟儿盘旋其上。这里位于山巅,被群山围绕。
青翠的竹直刺向天空,仿佛利剑长虹贯日。小溪颇为怪异的在山顶流淌着,水从山脚爬到山顶,然后再从另一侧滑下去,白纸折成的小舟顺着溪流向着山脚而去。
绝美的年轻女子坐在岸边的草地上,身后的竹屋下站着两位毕恭毕敬的侍女。她沐浴着温热的阳光,身上仿佛烫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看上去无比的圣洁与崇高,犹如从天庭而来的仙女。月白色的长裙在风中翻卷着,裙下露出一双白皙的腿。
女子纤细的手伸进水中,拨弄出水花,波纹荡漾开来。她嘴角挂着微笑,一双美眸中透着数不尽的柔情,但其中又有着些许的担忧,仿佛薄雾遮住了太阳,阳光朦胧着。
“将军。”侍女们弯腰,恭迎身穿黑衣的男人。
女子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嗯”,脸上喜色浮现,忙站了起来,提着裙摆就朝着竹屋跑了过去。她赤着脚从草地踩过,脚下沾上了青绿的草。
“哥哥,你终于来了。”女子笑着说,眼角弯成了一道月牙,两个酒窝显现。
“等了很久了吧。”男人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的说,然后从背后拿出一道竹简,“拿着吧,你的心上人送来的。”
女子欣喜的尖叫一声,眼中担忧此时已经散去。她拿着竹简就要拆开看,男人立刻按住了她的手。女子不解,男人歪了歪头,“照着祖上的规矩,但凡心上人送来的求婚帖,女孩子得在夜晚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看。现在看,喜气会散了的。”他拍了拍女子的手,“先收好了,晚上再看。”
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说日光外放太冲,会驱散喜气,而月光内敛平和,能聚拢喜气。
“不嘛,我就要现在看。”女子不乐意了,嘟着嘴撒娇,“我就要现在看,我就要现在看。”
她晃着男人的衣袖,眼神楚楚可怜,含着浅淡的泪光,漆黑如墨的长发在身后随着她身体晃动而摆动着,像是只讨要松果吃的小松鼠。
她知道这一招对哥哥是最有效的。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是战神,只要举起刀就将杀戮,残酷无情。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有弱点,他就像是个封闭铁盒,任你想尽办法也不可能在上面凿出一条缝隙。但是人们不知道,他也是有弱点的,那个弱点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只要女孩眼含泪光的撒娇,就算他真是个铁盒,也得被熔了。
男人无奈的笑了,“你怎么说哭就哭啊?真拿你没办法。”
两位侍女在一旁低头浅笑,脸颊上有些红晕,她们都还未婚嫁,看到这一幕,不免觉得有些害羞。心里都想着,到了她们收到求婚帖的那一天,自己是否也会如此的着急。
“现在看可以,不过去你自己房间里看。让别人看了,也会散了喜气的。”男人做出了让步。骨子里他也不愿意遵守什么祖上的规矩,那套迂腐陈旧的观念他并不看重,他只要妹妹开心就好了,能看着这孩子的笑容就是他最大的满足。
女子对着男人摆了个胜利的姿势,然后蹦跶着跑进了竹屋,手里拿着竹简欢呼雀跃,高唱着欢庆的曲子。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他仰头看向明亮的天,光线有些刺眼,但他依旧看着,仿佛是在对着天诉说。
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听着屋内女子传来的欢笑声,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你们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这下你们可以安心了。那个男人不错,是京城的世家子弟,有文采有武艺,关键对她也很好。今日他来求亲,还带了你们爱吃的桂花糕,等有空的时候我会带去给你们的。听说还是他自己做的,我尝了一块,味道不错,你们的女儿以后饿不着了。”
他是在对已故去的父母诉说。
他说着,然后楞了一下,像是在倾听,随即又补上了几句,“婆家还不错,不像是会刁难人的,身体也都健康,都等得到抱孙子。”
他顿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喜欢女孩,希望她生几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这样我就可以抱外甥女了。”
“我吗?我还早呢,也许这辈子也不打算这回事了。太麻烦,我不喜欢。我只要看着她长大成家就好了,我这一生都是为了她,也顾不上自己了。”
他看向了屋内,那个他抚养长大的孩子。
看完求婚帖的女子从屋内快步的跑了出来,脸色一片粉色,是幸福的颜色。她边跑便对着男人挥手,嘴里兴奋的喊着。
“我要嫁人啦,我要嫁人啦。”她拉住两个侍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侍女们娇羞的随着她舞动,裙摆如蝴蝶般飞舞着,褶皱像花儿般绽放,她们脚下踩着纷乱的拍子,屋檐下三朵裙花优美的旋转着。
“别摔了,地板滑。”他担心的提醒道。
话音刚落,女子真的脚下一滑,身体向前扑倒了。他楞了一下,眼前三个女人几乎同时都摔倒了。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倾斜了,他的视线随着自己妹妹的身体向地面而去,一道裂缝像条撕裂的口子一样扯了开来,毫无征兆,就在他们的脚下。
震感在裂口撕开的同时出现,整块地面都晃动了起来。竹屋的房梁不安的抖着,它承受着整间屋子的重量,在地震来临时同样面对着最强的震感。
男人的额角青筋在一刹那间暴起,肌肉随之紧绷,血液几乎沸腾。从军多年的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空气后弥漫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他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味,有些刺鼻。
“岩。。岩浆?”他脑海里冒出这两个字,几乎是下意识,他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女子的衣襟。头顶传来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房梁经受不住了,从中崩裂。
男人将女子藏入自己的怀中,一个前滚翻。断裂的木随即冲击了地板,砸出一个大坑,尘埃四溢。竹屋分崩离析,亮洁的光洒进了屋内。
“怎么。。怎么回事?”吓坏了的女子颤抖着,她扭头看见刚才还在和自己舞蹈的两个侍女跌入了裂缝中,仿佛被巨兽吞噬一般,她们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她惊叫了出来,脸色惨白,方才的喜色已经无影无踪,眼中满是惊恐。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开始在失去了。
“别怕别怕。”男人紧紧搂住女子,“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他哄孩子一样说着,手抚着女子的脸庞,擦去泪水。
一切都在摇晃,山巅显得有些颤巍巍,巨石从悬崖边滚落了下去。竹林在舞蹈着,青绿的竹从底部爆开,弯曲,折断。连小溪都开始倒流,地震强行改变了流水的方向,那条白色的纸船晃悠悠的原路返回,它本已经去往了山脚,现在却又回到了山顶。水面开始蒸腾起水汽,地底窜上来的岩浆在加热着小溪,沸腾的水泡此起彼伏。
周围的山开始一座一座的崩塌,仿佛被人挥舞着刀切开。山岳怒吼着,它的身体在无法停止的破碎,像是被大卸八块,它在痛苦的喊叫。树木石块向着地面坠下,撞击的巨响不断。冲天的火柱从山体的缝隙中冲出,带着足以焚烧一切的热,直插云霄,云层被刺穿后激荡开来,很快就被蒸发殆尽。
火柱接连腾起,爆破声如巨龙狂吼,燃烧大地产生的黑烟扶摇直上,取代了消失的云层,厚厚的遮蔽住了太阳的光辉。整片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像被蒙上了黑纱。
女子在男人的怀里哭着,哭的那么心碎。她害怕,就如同小时候孤独的睡在房中一样,她害怕房间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出现神话故事中的妖怪魔鬼,那一张张龇牙咧嘴的凶恶脸庞让她不敢闭眼,似乎一闭上眼他们就会出现,然后把她吃了。
她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把头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第二天总是顶着一双熊猫眼,昏昏欲睡,棕黑的眼圈盘踞在她眼眶四周。只有在外行军打仗的哥哥回家后她才可以安心的睡觉,因为她会拉着已长大的哥哥陪她一起睡,靠在那厚实的身体旁边,一切的恐惧都会消失不见。她相信,妖魔鬼怪也不会是哥哥的对手。
现在她就像小时候一样,紧紧的靠着哥哥,抓着他满是老茧的手,寻求着可以打败恐惧的安全感。
“别怕,别怕。有我在你身边。”男人还像以前那样安慰她,声音柔和无比。他抱着女孩,就像曾经拥抱着那个怕黑的小孩一样。
“就算是死神来取你姓名,我也会将他杀死!”坚毅如铁的光从他眼中闪过,保护这个女孩就是他一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