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祖母

01.

我有一个习惯，每每出差去一个新的地方，总会给家人捎上一些当地特产，这次到西安也一样，给母亲邮寄了些干货，什么红枣，核桃，雪糕啊。给爷爷寄了一壶酒。昨日打电话给母亲问是否有收到？她开玩笑的说：“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老家又不是没有红枣买。”

是啊，老家的确也有红枣买，老家也有柿饼买。可那日当我经过回民街，看见小摊铺上摆放那些黄澄澄，甜蜜蜜的柿饼，我傻傻的盯了一会不自觉说：“有柿饼哦！”

是啊，有柿饼，这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就算她走后，爷爷也还会去小卖铺买些回来放在家里，那是爷爷的对她的思念。可我只能傻傻站在摊位前感叹。

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穷，爸妈基本不给我和小妹太多零花钱，所以更不要说买一大袋柿饼给我吃。柿饼这东西在95年那还是邻里之间送礼的馈赠品。不过说是馈赠，基本也就是今天你家摆酒席送你家，下次他家摆酒席，又从你家送到了他家，这盒柿饼也都是走走过场，显得体面。刚开始不懂事会偷偷的弄出一个吃，偷偷的掐掉一小块吃，初次尝到这么甜的这么好吃的东西，简直就如同品尝到了琼浆玉液一般。当然乐极总是生悲的，后来家里去参加别人的酒席，出门前发现包装有问题，打开一看，没法去赴宴。父亲火冒三丈拉着我一顿毒打。

父亲边打我，我就哇哇的大声哭喊着：“呜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就想试试！”祖母在后屋一听，立马放下锅勺出来求情，一边把我拉一边，一边骂：“小孩子不懂事，没吃过，你也跟着不懂事啦！”

“本来家里就剩这盒东西了，不晓得这个小兔崽怎么找到的，等下老李家的酒席就不好切恰哒！”父亲怒气冲冲说着。

“吃都吃了，你难道还要让他吐出来？”父亲听了没说话，整个场面就剩下我还在一旁啜泣。没多久奶奶就进了房间，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家里的老木柜，那柜子两米高的门，上面用黑红相间的上了漆，门面上画了牡丹写着花开富贵四个字。那个时候家里富贵感觉全部在那个柜子里，可是穷人家打开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奶奶拿出一盒新的柿饼递给父亲。

“算我借你的，快去吧，不然赶不上开席了！”父亲回了一句：“娘，你就知道护着他。”说完就开始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父亲走后，奶奶把剩余的那半个也拿出来了：“来来来，小右尔别哭了，看奶奶给你什么了？”

“奶奶，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就看着那个东西没吃过，想试试！”

“奶奶知道，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来来来，喜欢吃就再吃点，反正也没法送人了！不过以后什么碰什么东西前，要问问大人！”奶奶拿出那半块后，有把柿饼盒子封上了，毕竟一盒柿饼要在鞭炮厂做两天的手工才能赚回。

“嗯，奶奶，长大后我要请你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记得那天我边吃边哭最后笑了。

02.

再后来，我初中毕业了就很少回家，见奶奶的日子也由原来的一天见两次，到一周见一次，到一个月，到工作后一个季度见一次，有时候忙些半年才见一次。每次回来到奶奶的房间我都可以看见一盒柿饼，无论是05年还是08年或是15年，您经常开玩笑：“你奶奶现在是越来越懂生活啦，天天吃柿饼！”所以，后来我每每出差北方我都会带些柿饼回来。只不过到今天，我的柿饼再也不知道要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算算时日再过几天清明，就到您两周年忌日，我们祖孙两一个人在地下，一个人在地上。时常在梦里我看见您对我笑，前些日子在重庆的街道上看见那些穿着紫色大花棉袄，银发苍苍的老人，我想起您生前的模样。两年了，我总觉得您从未离去。想您的时候，我都会看看天，因为您说过人走了之后都会住天上，这样你就可以看见您的爱孙了。可是奶奶您住的太远了，天实在太大了，孙儿找不到邮寄给您的路。每次抬头我都会保持四十五度角，不是因为拍照好看，而是这样眼泪不会轻易流下来。其实，我一直知道您有些事情瞒着我，柿饼并不是你每天吃的，因为您一直记得您有一个孙子喜欢吃。所以一旦知道我会回来，你就会提前去小卖部买。不过您也原谅我有些瞒着您，怕您舍不得吃，所以我每次都会把买的东西价格说低或者说朋友送的。

是啊，小时候我也瞒过您。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骑车摔跤了，见到您我就立马站起来，然后傻呵呵的笑。有些时候蒙混过关，可一到了晚上洗澡，那香皂水流过伤口那一声惨叫，大抵还是瞒不过您。您癌症晚期的那段日子，我从深圳回来在医院守夜，您何尝又不是一个小孩，伯父见我守夜，还提醒我：“奶奶现在身上估计很痛，这几个晚上都在喊天老爷。可是那夜您明明身上很痛，却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护栏，忍着，生怕发出声响。打扰到一旁守夜的我。

可是奶奶，现在我们再也瞒不了谁了。您走了的那天，有人跟我说：“人死后有头七，在这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会跟每一个她想见的人告别！”前面四十八天我都没有梦见你，我以为您不要了，直到结束那天，我在梦里看见您对我笑，半夜醒来我一个人趴在床上哇哇大哭起来。我在想深圳这么远，您连老家门都没出过，为了来见我一面，一定费劲千辛万苦吧。

奶奶，此刻我在兰州，北纬36度，东经103度，海拔1530处，比起老家湖南几百米的海拔，这里差不多是华山西峰的高度，离天又近了些，不知道您在天上还好吗，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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