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死亡保护生命

      昆德拉《告别圆舞曲》，一个封闭性的单一场景，五天时间，八个人，一次死亡或者谋杀的故事。大幕开启：疗养院的年轻护士露辛娜死在一个与世隔绝、遗世独立温泉小镇，剧场版谋杀情节就此展开。如日中天的乐团领导人克里马（露辛娜的一夜情人，露辛娜坚信他致使其意外怀孕，并拒绝打胎息事），克里马的体弱多病而依旧美艳如初的妻子卡米拉，异想天开的暗中执行绝密计划的产科医生斯克雷塔，妒火中烧的随时爆炸的隐秘地下情人弗朗齐歇克，路经此地的政治犯雅库布，身世坎坷的绝顶聪明的小女孩奥尔加，以及住在疗养院的优雅恶心的美籍老富豪波特莱福。一众人物脸谱化的粉墨登台，上演一出密室谋杀推理的大戏。

      致死露辛娜的凶器是一片毒药，有剧毒的泛着淡蓝色光辉的药片。拥有者是流亡政治犯雅库布，制药人是产科医生斯克雷塔。一切鬼使神差，这颗毒药被巧妙放进了露辛娜遗忘在酒店桌子上的装淡蓝色镇定剂的玻璃药管内。露辛娜死了，如此荒诞戏剧的，却又如此精确合理的。

      在这里，我想说说这片毒药。

      这片毒药大抵是一种自我把握。当人们活着的地方是监狱或地狱，有了这样的一片药片，也许他们就可以主宰自己的死亡，至少是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和时间。这是一种力量，一种几乎能使人忍受一切的力量。由此，监狱或地狱人们的生活更多一份平静及安全，因为他们是自己生命和死亡的主人，死亡可以保护生命，而他们有自由死亡的力量。

      博尔赫斯也有其唯心的“剧毒药片”，他用跟自己的约定来替代，例如：如果某事没完成或没改善，我就自杀。这种N+1的无极限的方式，使他每次完成约定时精神振奋，不惧陷入更糟的未来，也再没有超过忍受极限的未来。N+1将确确实实的不停生出可能与机会，于是生命就以某种实现的可能在哉哉乎一直向前。

      人生并非戏剧，更不是剧场，庸常人的生命无需用死亡来保护，但不可否认的是用死亡保护生命的极致有一种英雄气概的悲剧美感。我们需要对抗的是生命的虚无与无限，他们如同汪洋混沌一片，无法分解无法描述，甚至让人无法动弹。难以穷尽的无限如同黑暗深幽的洞窟，虚无的猛兽可以吞噬掉一切的人与时间。该当如何呢？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孔子叹息完，便掉头回到现实中的鲁国工作了。博尔赫斯也用N+1方式去对抗无限的未来。那便是活在当下，以一种自我决然选择一种实现的可能性去走，如滚轮般步步朝前迈进。

      N+1，每一天多爱一点，工作努力认真一点，买一本期待很久的新书，去看看四时不同的大自然，感受每天新的日出日落，又一个清晨与夜晚。这每一刻都是我们人生的真实模样，最终将汇聚成你我的生命图景。

      昆德拉《告别圆舞曲》天衣无缝地用一片毒药实现了用死亡保护生命。我们不需“死亡”，如何保护自我生命呢？我们应当拥有如昆德拉那片剧毒药片般有力量的媒介或方式，让自我的生命脱离无限与虚无，有意义且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