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横塘 88

第八十八章         连环计    

“你,你是展昭?”

丁月华本已起身施礼准备先行离开,却在听闻此人是展昭时转回,杏眼泪光方隐去又泛了红。

“正是展某。”展昭再次抱拳,微一低眉,礼教使然,丁月华乃是云英未嫁的小姐,他自不会与之对视。

展昭此举实是礼貌太过,他身着四品官服,本不该施礼,便是未着官服,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辈分,丁月华也该施礼叫一声展大哥才是。

白玉堂是丁月华唯一相熟之人,见状颇觉面上挂不住,眼见众人都望向他,只得指指展昭开口,语气里倒有七分应付。

这猫怎地好像欠了丁家一般?许是丁兆惠的缘故?“对,这便是那如假包换的猫大人了,他与你二哥熟得很,你呼他一声展大哥吧。”

展昭眼角瞄见白玉堂修眉拧在了一处,不免勾起一抹无奈纵容的笑意。他今生于情之一字绝无半分动摇彷徨,但也因此惯坏了小白鼠,看来少不得又要解说一番。

他二人心内只想着彼此,房内其他人则尽皆望着丁月华,只因少女面色实在太过精彩。

“展昭”二字在茉花村是忌讳,丁月华几次三番追问,二哥只是闷葫芦,大哥则是长吁短叹,娘亲又莫名要她多读女儿经。

三小姐自幼娇生惯养,心思虽精巧却未经世事磨砺,见两位兄长和母亲都不喜此人,私下便将近来江湖风评欠佳的南侠想成了人见人厌、行为龌龊之辈。

昨夜亲历展昭下令倚多为胜拿下了她,心下愈发瞧之不起,随白玉堂过来听他说起一路憋闷,暗自猜测五哥与那猥琐狡诈的御猫一道定是被逼无奈。

今日堂上她初见一人,正自芳心乱撞,本要借机打听,谁知此人居然便是她心底骂了不知几多的展昭。

丁月华只觉才顺了些的真气再次走岔,气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直欲抢地大呼老天何以屡次作弄于她。

幸而家教尚在,丁月华强自稳住心神,半转身也不去施女子之礼,微一抱拳,柳眉一横“展大人有何见教?”

眨眼之间春夏秋冬便在俏脸上换了一遭,房内诸人皆是青年男子,饶是白玉堂和文岚两个惯见风月的,见状也难免与余者一般瞠目。

展昭为人宽和,白玉堂可忍不下心尖的猫儿受气,蹙眉便要上前怪这丫头太也不懂事,展昭忙侧步拦住“玉堂稍安勿躁,是展某得罪在先。”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小女儿情态,这是撒娇罢了。一时颜查散会心一笑,白玉堂脚下用力一碾青砖转身回了钦差身畔。

展昭见丁月华面上嫌恶之色却是莞尔“不知与丁姑娘同来者何人,展某昨夜曾发了一枚袖箭,雨夜失了准头竟打中他前心,却未曾留下活口。”

“那个”丁月华听闻竟是此事,面上一热,贝齿轻咬“我听钟馗唤他何三,轻功比我好些。本是由我引开,你,他入内盗剑。檐下靠得近了,他身上气味委实难闻,便,推了他一把。”

众人再次瞠目,这,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可真是……那何三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因邋遢而送了性命?

丁月华初入江湖无知懵懂,不知那人便是她一推才杀了的,否则定要愈加难受起来。

“多谢丁姑娘,还请先去歇息。”展昭温言谢过,作势请雨墨带路领人去歇着。丁月华并不搭理展昭,只向颜查散颔首为礼,拧身随雨墨出去了。

白玉堂见展昭回身目光中似有隐隐担忧,望向他欲言又止,不由翻了个白眼。南侠扬袖指天下,哪有失手之说,这心软猫定是心存怜惜才硬说是自家失手杀人。

待展昭回到身侧低低说了句“月华是爷的妹子,爷自会照拂,你少来操心。”“如此有劳玉堂。”展昭忙低低回了,白玉堂横他一眼,嘴角翘了翘“嗯”了一声。

文岚瞟了二人一眼,浅浅一笑,目光中有一丝艳羡。

同性情侣之间最为脆弱的就是信任,这两人一个心底无尘,一个胸怀坦荡,对彼此的信任便如白璧,无暇无懈。可见缘分确是注定,不可遇,更不可求。

“在扬州掳了月华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明知那剑是猫儿看管,当街抓人便要来盗,未免太过不自量力。若非蠢笨之极,就是别有所图。”

白玉堂见众人还望着门口,袅娜背影早已转过了影壁,清咳一声将话题重新扯回这次莫名其妙的行刺。

尚方宝剑是城外官家当着百官的面亲自交给了展昭的,这猫一路抱了招摇过市,朝野上下尽人皆知。可是南侠声名在外,哪个不开眼的随便找个偷儿就来拿?

且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人人都算计上了这猫,他岂非大大地危险?

思及此,白玉堂抬手摸摸衣襟,面上忸怩一闪即逝。出行当夜被那黑心猫软磨硬泡套上了麒麟甲,又在意乱情迷之时应了他定然不会除下,要不,爷替他守着剑?

白玉堂这厢盘算如何护着猫,余人听闻他的推断纷纷觉得有理,也都收回了思绪,各自思忖醉翁之意不在酒却是在何物。

陈悉敏不知前因,故而就是论事,先行开口。“丁小姐言谈间虽偶有激动,但目光澄澈,并无飘忽躲闪,应非虚言。”

他此番并未告退,只因钦差下处遇袭且出了人命,定要具表上奏,他是七品书记,自是留在公堂据实记下丁月华的口供。

展昭今日一早便至泗州府衙传了钦差手谕,昨夜之事由钦差全权,着府衙听候调配并派出衙差将驿馆周围的街道摊贩全部清空。

仵作昨夜验尸回报死者年纪在三十四五岁,并无中毒,乃是一箭扎入心尖,血涌入脑,偏有飞蝗石击中印堂,震荡之下经脉爆裂,以致当场毙命。

今晨文岚已拖了白玉堂去停尸房验看,二人皆不识此人,这才早早传了丁月华问话。

“看似对方圈套早就设下,丁小姐恰逢其会,然本官细思,此等拙劣骗术只能引得初入江湖之少年侠士入彀,确是不自量力了。”

颜查散毕竟为官断案多年,分析亦是丝丝入扣。

“何三面目平庸,然筋骨劲健、腰背微驮,所着皮靴尖端内侧磨损颇多,应是常行梁上君子之事,故而轻身功夫不弱。”展昭并不识得此人。

“凌尚教我拖延钦差行程,却从未提及盗剑这等蠢笨之法。”文岚与白玉堂心思相近,想神不知鬼不觉从展昭手里盗剑,不得不送那人异想天开四字。

“主子示下拖延二字,从众定要想方设法。他们是江湖人,又不识得钦差身侧人,一时哪里去寻了与猫儿势均力敌的高手,仓促之间难免画虎不成。”

白玉堂又有猜测,放眼江湖,他可说是与展昭过招最多的人,深知这猫的功夫已是顶尖中的顶尖,因此毫不犹豫便有了这推测。

一言出口,自家先是一愣,随即去看展昭。

“欧阳大哥有义子名唤艾虎,收他时爷还送了礼,算算该是十五六岁年纪,可不正是颜大哥所说少年侠士?”白玉堂低低与展昭耳语。

“却不知丁姑娘平日拔剑之时报上地是何名号?”“她?”白玉堂嗤笑“还不就是大喊一声小爷在此便拔剑出招,怎地?”

“展某与欧阳大哥去年春里还见过,艾虎也曾请教功夫,展某相让他便道小爷不需相让。”

展昭微微摇头,艾虎自幼历尽磨难,与养大他的师父智化之间恩怨颇深,还是欧阳春从中周旋调解了的,这样的少年怎会轻易上当?

“噗”文岚听至此处笑出了声,笑得却是贼人呆傻,丁三小姐也不见精明。

“这招巧计连环本是不错,可叹落了个有眼无珠。那钟馗一干人此时怕还等着北侠与展大人龃龉,抑或刀剑相向,也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渔翁之利?”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展昭沉吟。

尚方宝剑是为王权,但钦差出行并非官府办案,这剑大多时候只是摆设,钦差一路行使代天之权、行文奏表的是御赐金印。

往来公文之上俱需加盖钦差印信,他起行之前思及曾历盗印一事,便与颜查散和白玉堂商议,议定的便是一出空城计。

公孙策亲自动手仿制了一枚几可乱真的金印,藏于印盒之中,又有白玉堂的蜂尾针机关锁了,而真正的金印则大大方方置于颜查散公案之上。

白玉堂本与文岚日夜轮流保护钦差,自也是保护金印,假印则有展昭安排侍卫层层把守,莫非?

“大人,晚生以为这渔翁之利恐是那钦差御赐金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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