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 原创

十五

立冬后，下了第一场大雪。雪花飘舞，欢快的像上天赐予的一个个精灵。白白的，亮亮的，像颗颗水晶。人们啊，请让我融入你的心，洗涤你风尘扑扑的灵魂。干干净净。人们啊，请注视我把我的欢乐带给你，抚平你一生的哀伤，无忧无虑。

“查科听说村里要举行冬季赛马会。”索保老人对从羊圈回来的查科说。“下雪了。不行吧。”“今天书记到我家亲口说的。等雪化了马上举行。你是上次的跑马冠军，摔跤第二，这次一定要参加。”“我的马老了，恐怕不行。”“用我的那匹白马保你赢。”索保老人接着说：“这次第一名奖二百元。”“行，我想想。”查科从怀里拿出笛子用袖子擦拭。那匹白马牙口轻跑的快。有它准拿第一。二百元可以为央宗买几件衣服。

第二天大早，查科去书记家报名。书记家是全封闭的大瓦房。紫红的地板砖，院墙是红砖做的。有里院和外院。外院左侧三间土房，里面放牛粪，煤及破烂。右侧是菜园。中间是水泥铺成的小路。里院中间是个方形的大花园。东角是一口进井。正房有八间。书记家的两间卧室铺着精美的藏毯，他没见过。总之书记是天上的神，富有。他是地上的虫，贫穷。查科进了里院，连叫三声：“书记在家吗，书记在家吗，书记在家吗？”没人回应。正房的防盗门开着。他推门而入。他不懂去别人家要敲门，他周围很多人都不懂。他怕把地板弄脏，用脚尖轻轻的推开客厅的门，香日措在书记家，立刻他不假思索的退了出来。全身冒汗。回头望望用玻璃瓦做的大门，看看大门两旁用瓷砖拼成的两只狮子。那狮子的眼睛真像书记的眼，让人才不透。

整个上午他都在想这事。书记在他心中的位置一落千丈，从对他的尊敬到藐视。中午，书记来找他。“查科喂羊呢？”书记的语气格外温和，笑眯眯的没有了平时的居高临下。突然间的脱胎换骨会让人很不适应的。查科手心里冒汗。书记大方脸的肉都集中在一起。脸紫黑黑的。两颗补的金门牙显得耀眼。肚子突出来像个椭圆形的锅底。“噢，书记来了。”查科尽量镇定自己的紧张。但仍手足无措。“你今早来找我了。”书记用探问的口气说。查科先是愣了，但又马上反映过来说：“今早睡过了头，刚起来。”“是吗，我看见你去我家了？”书记提高了嗓门，声音有点力度。“没有，我没事去你家干什么，你肯定认错人了。”查科的脸和心渐渐褪色了。“我们要举行赛马会，你要报名，连冠属于你的，这次还有奖金。”书记讨好的说。“待回我找你。”“好好，你忙，我等你。”书记再次把目光聚在查科的脸上。他脸上的肉跳动着。挤出并不是笑的笑。这笑恨不得挖出查科的心来。他们的目光瞬间相碰，又立刻各自收回。书记慢悠悠的走了，查科长舒一口气。

雪融化后，赛马会如期举行。天公做媒，碧空万里。但缕缕寒风不望它的使命。人们不停地跺脚挫手，姑娘和媳妇们的粉涂的太厚了，成了青一块，紫一块。奇怪的是冬天居然有人买雪糕。买的人还不少。赛马会除跑马，走马外还有摔跤，拔河。查科脚穿新黑色靴子，墨绿色藏衣。精神焕发的牵着雪白的马步入跑马场地。已到决赛。有六名选手争夺第一。查科位于右侧第三位，看到白马，上等的白马，人们已肯定查科是第一。有几个小伙商量怎样帮查科花二百元钱。六位选手六种表情。第一位神情严肃；第二位挫手，不停的挫手。眼睛一动不动；第三位查科精神抖擞；第四位闭着眼呼气吸气；第五位向观众挥手，打口哨，学着明星的样子。表面看很轻松，实际很紧张。第六位扶摸他的马，在耳边低语，马能理解主人的心吗？只听一声枪响，查科的马第一个冲出去，尘土飞扬，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查科一路领先。在将要到达终点时杀出一个人来，手持一把藏刀，明晃晃。追赶前面的一个人。他们在打架。查科的马原先集中精神不负重望，见那人那刀，猛然一声尖叫，跑出跑道直奔右面的水渠，结果人仰马翻。幸好人马无事，我说的无事指无大事，小事还是有的。马的一条腿折了，成了跛脚。查科身上擦破了一些皮。央宗知道后请假来看他，引起索保的怀疑，女儿来的第三天便亲自送她回学校。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一天，村里来了几辆小车，车上下来了十几个人匆匆看了书记家废弃多年的三间旧房比画了一阵又匆匆离去。第二天书记叫村里的妇女打扫他们家的旧房。下午来找查科。“查科你的运气来了。听说你会藏文？”书记满脸的横肉。“会一点。”查科知道村里要建学校。“别谦虚了。你都能看藏文小说跟大学生没什么区别。想不想当个老师做个文化人。”查科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只是阿妈向他承诺将来有钱了让他上学。“天上掉馅饼你傻了吧。县上让我们村办个小学。你也知道我们的牧民的孩子从小跟着父母放牧操持家务，没有机会和条件让他们上学，哎说没条件那是我们的头上，现在生活好了该解放孩子们让他们上学学到一点知识。省教育局的说了以后的牧民也要有知识才能科学的放牧。怎么科学放牧他们说了很多我没文化听不懂。反正多学点总是有好处的。我因为我家族是个千户我上到了小学三年级能算能认识几个汉字。后来村里选村长的时候跟我年龄差不多的没一个识字的我顺顺当当的被选上了。这就是电视上说的机遇。现在因为你会藏文所以你的机遇来了当我们村学校的老师。”“我行吗？我不会教。”当老师查科做梦也没有想过。“你的老师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我没上过学是我阿妈教的她上过学。”“是吗？你阿妈可真了不起。那么你阿妈怎样教你的你就怎样教好了。再说还有书呢。”“那我的羊怎么办？”“有你的课你就去上没有就自由了。考虑到我们的孩子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早上九点上课下午三点半放学足够有时间放牧。如果你干的好也许会转成正式的老师，你就不用再当牧羊人了每月领着几百的工资你就是知识分子了。到那时我们村里的姑娘都要争着要你了。”书记说的哈哈大笑。查科心里也痒痒的。“那我就试试。”“好啊。我给你说说学生的情况。我们村十三岁一下的有五十六个。但我向上报了四十八个人。你看像东科加的老婆瘫痪几年了，他又是个不常回家的赌徒。他的两个孩子大的十三小的十二。让他们上学家里谁放牧做家务谁来照顾他们的阿妈。还有桑结家。他们是个外来户。家里很穷，四个孩子交不上学费。再有老罗桑家。老两口拉着两个孙子。媳妇跟人跑了儿子又是个满天飞。他们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家里的事全靠那两个九岁的双胞胎姐妹。”“他们三家确实有困难。其他的都会来吗？”“这次他们不的不让来。县长说了不送孩子来的没收羊群。我们牧民没了羊不就等于雄鹰没了翅膀只能等死了。”“书记孩子们就学藏文吗？就我一个老师吗？”“要学的很多最基本的是语文、数学和藏文。我还要找个汉语老师。等学校步入正轨县上就会分几个洲师范毕业的学生来的。”“我走了后天上课你要早点来。噢，对了你的工资是每月二百。”“谢谢书记。”“还没当老师呢就会这么说了你应该感谢的是你的阿妈。没有她教你知识你就不会有今天。”书记的这番话让查科原本激动兴奋的心恢复了平静。是啊不是阿妈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机会呢。望着书记远去的背影在查科心中书记高大起来全然抹去了以前恶心的痕迹。书记就是书记慧眼识珠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