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提小莫 参赛编号:2171
我叫阿纳可,一个两岁孩子的父亲,有一个爱我的媳妇,还有一个老母亲。
01
妈妈说:“阿纳可,你知道吗?你出生的那天,你爸笑得合不拢嘴,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开心过!前一天晚上,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生怕你半夜就从我肚子里跑出来了,可是你太调皮了,直到第二天才出来。他说他最怕的就是在大人和孩子之间做一个选择,还好你最终出生了,而我也没事。”
看着妈妈滔滔不绝的讲话,我的眼前有些模糊,我想到了自己两年前第一次看到小念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你的生命得到了延续;从此之后,你不再是你,而是一位父亲,一个小念遮风挡雨的港湾,只是我的港湾再也不见了!
“爸...爸...”我清楚的记得小念第一次叫我的样子。他张开嘴,张了好几次都没把话说出来,就在我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叫了声爸爸。我开心地一直亲他。我看到了一个影子站在我的身后,他冷漠地说:“阿纳可,你可曾知道,你的爸爸也曾像你对小念一样,亲过你!”我抱着小念,哭了起来,我想我就是一个不孝子。
02
我的童年过得很开心,虽然家境并不好,但是因为父亲老来得子,所以对我自然是百依百顺。即使我打了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掏了别人家的燕子窝,父亲都是一边跟别人道歉,一边替我说好话。
起初,我特别骄傲有一个这么好的父亲,他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什么事都可以帮到我;他很像一个勇士,总会在我前方,为我冲锋陷阵,却让我留在安稳窝里,可是美好的回忆最终停留在了我18岁的记忆里。
18岁的我变得特别叛逆,我总觉得他看不上我,总觉得他老是背地里使花招。我想做乐队,他就私下里跟我的几个小伙伴谈话,最终他们都放弃了做乐队的想法;我喜欢一个女生,他就私下找了女方的家长,结果女生就再也不理我了;我想学考古的东西,他就说那个没前途,不好找工作...
我快被他逼疯了,可是每当我准备反击他的时候,他总会叹着气说:“孩子,这都是为你好!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我特别想问:你为我好,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能做乐队,不能跟自己喜欢的姑娘一起玩,不能学习自己想学的,难道这就是为我好吗?我一直忍着,忍着...
我最终还是爆发了,在我18岁生日的时候。他送我的礼物竟然是,竟然是高考五年真题。
我一把扔了他的‘礼物’,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我只感觉我的左脸有些发烫,慢慢地有些疼。他的手耷拉了下来,嘴唇有些颤抖,脸部通红。
我大吼道:“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以后我长大了就会明白了?您还是省省吧!从今天起,我不再靠你养活,我也不再需要你为我好了!”我提着四年前他给我买的吉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家门。
“阿纳可!阿纳可!”我听到母亲叫着我的名字,只是声音越来越小。
“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听到了他的咒骂声。我开始狂奔,我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我恨他,恨他破坏我的一切,却从来都是那句为我好。
03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跑累了,看到大巴就坐上去了,后来我睡着了,到了终点站,我被赶下了车。下车的我,一脸茫然,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可是我并没有打算回去,我要留下来,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证明给他看,他所有为我好都是错的。
没过几天,我发现我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在碌碌饥肠的现实面前,变得一文不值。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我想念家里的生活,想念我不大却温馨的房间,想念老妈做的饭,想念他曾经带我去买吉他的场景。想到这里,我打住了自己的联想,我不能想他,我恨他。
正是我恨他的念头一直支持着我,我才熬过了那段时光。我在一个小饭店做了勤杂工,管吃饭,但是没到一年的时间,我最终被老板解雇,他说我偷了他媳妇的钱。
失去工作的我,没有身份证,没办法找工作,只能打黑工,最终我放弃了工作,成了一个乞丐。我恨这个世界,恨那个想勾搭我却没有成功的老板娘,我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对我充满了敌意。
我坐在天桥下,看着每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上班的人们,我觉得他们可笑又可恨,可笑的是他们像蝼蚁一样活着,恨他们的是对我一脸不屑,避而远之的态度。
他们每天匆匆忙忙的上班,面如土色的下班,好像光鲜亮丽,但却像一无所有。都说人其实就是禽兽,穿上了衣服不过变成了衣冠禽兽而已,我喜欢这句话,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
每天夜幕降临,我看着天桥外面的星空,却始终无法发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只有我的吉他陪着我。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在月光下弹着吉他,我想只有它不嫌弃我,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因为之前在饭店什么都做,所以我的身板还是蛮强壮的,以至于后来被一位老大发现。本以为好日子要到来了,结果却差点丢了性命。那天,为了掩护老大撤退,我被捅了一刀,医生说伤口距离心脏只有0.5cm,还好我命大,可能是因祸得福,我意外得到了一笔老大给的医药费,第一笔也是最后一笔,因为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出院之后,我拿着剩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套衣服,然后去赌场玩了一宿,本以为可以发家致富,结果却输的一无所有,仅剩下身上的衣服;最后因为饿,把新衣服也卖了,又换上了一年前做乞丐的衣服。
我站在卧龙大桥上,望着灯光闪烁的城市,竟然那么陌生。桥下的江水反射着路灯的光芒,初冬的风从我身边呼呼地刮过,我本能的抖动了一下身体,我试图穿过栏杆,然后纵身一跃。
就在我穿过栏杆的那一刻,我退缩了,我感觉父亲在叫我:“阿纳可,阿纳可!回来吧!回来吧!”我的眼泪打在我的手上,我瘫坐在了围栏边。
我没有死,或许是因为心里还有坎,或许是因为我的死,对于这个麻木的社会并不会有半点影响,明天的新闻最多会有一条这样的描述:某流浪汉跳江身亡。而看到新闻的人只会嘲笑的说:看,死了更好,给社会减轻负担!
我还是选择活着,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我不是好死。我开始在天桥下卖唱,虽然挣不到什么钱,但是不至于饿死。
04
这样平淡安静的生活,一过就是三年。三年后的一天,一个姑娘蹲在我的旁边,双手举着下巴,认真的听着我唱完每一首歌,等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在我的吉他包里放了100块。100块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能管我几天的生活费,我出于礼貌跟她了一声谢谢,然后就离开了 。
没想到第二天,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依然静静地蹲在那里,听着我唱的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通过平时简单的沟通,我知道她叫小蜜,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比我小两岁。她已经来了整整1个月,那天,我刚准备走,她拉住了我。
她说:“你的歌有点绝望,但是绝望中又有些希望,你是在想你的家人吗?”她的小虎牙左右各一颗,笑的时候像一个超级萌的芭比娃娃。
我“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流出来。我想家,想我的爸妈,可是我现在还没有钱,还不能回去。
“那你没想过,回去找他们吗?”
“你这么好奇我的事,干嘛!?”我掰开她的手,径直地离开了。
第二天,她没有来;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来...
三年了,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除了在深夜想起远方的爸妈,再也没有别的牵挂。可是她出现了,每天像一个倾听者一样,听着我的歌,虽然很少说话,但却给我带来了一丝的温暖。可是她突然又不见了, 在给我一丝希望之后,又突然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没有来,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她又来了,这是她消失后的第七天。
那天,她拿着一张陈旧的报纸和一张照片,她不由分说地抱住我,我感觉我的衣服有些湿润,她哭着说:“几年前,一个叔叔来过这里,他说他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了,他说都怪他当时打了自己的孩子,他说如果我看到这个孩子一定要告诉他他们在家里等他!我找遍了所有地方,终于在一本书里找到了它们,我一直觉得好像见过你,直到我再次看到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你,对吗?”
我从她手里拿过照片,我的双手开始颤抖,问道:“他真的这么说吗?我,我其实也很想他们!”
“回去吧,回去见见他们!我想他们一定也很想你!”
“不,我不能回去,我还不能回去...”我退缩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面对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你最起码还有父母,可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小蜜抽泣着。
05
小蜜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来找我,几个月后,我跟小蜜在一起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相处的温馨而幸福。
为了能多挣点钱,我开始去找一些酒吧去当驻唱,起初总是遭拒绝,但是后来慢慢有一些小酒吧会让我尝试一下,最终,我在酒吧站住了脚。
小蜜还鼓励我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一本书,劝导那么正在迷途中的孩子,早日归家。两年后,书出版了,名字叫做《孩子》,真的没想到书会大卖,我从一个流浪汉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而我的歌,也被不少人翻唱,慢慢也有一些明星请我写歌。
我终于有钱了,整整十年了,我从一个18岁的顽固少年,变成了一个28岁的腊肉,我变得接地气,变得懂得感恩。
出书的第二年,我跟小蜜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给他取名小念,希望他做一个感恩的人。当小念出生的那一刻,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棉花糖一样的他,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给握伤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做父亲的含义。我哭了,哭得像个孩子,我想我的父亲,我想他当年肯定也跟我现在一样的心情...
我决定回去找自己的父母,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他们。走到院子里,第一眼看到的是父亲,他的后背有些驼了,头发里混着很多白丝,额头上沟壑纵横。我轻拍了他的肩膀,他抬头的那一刻,我发现他眼睛是浑浊的,气色也不怎么好,他好像要说什么,但却没说出来。
“爸!”我哭了,试图抱住他。
他眼神里突然有了光,然后又暗淡了下去,他拿起扫把做出防御的姿势,然后说道:“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我笑着笑着就哭了,她跑过来抱住我,对着父亲说:“这是你儿子!是你儿子啊!”
“老婆子,让他滚!让他滚!我不想见他!”父亲侧过脸,说话有些哽咽。
06
这次我没有恨我父亲,我只是很愧疚;十年了,我却没能为他做一件事。
第二天,我又去了院子,这次他没有赶我走,但是也没跟我说话,中午直接下了逐客令,让我不要赖在这个家里吃饭。
第三天,他留我吃饭,但是依然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不过他会不时的朝我这边看,估计是想听我和妈妈的聊天内容。
第四天,他跟我说了一句话:“吃,多吃点!”我哭了,拼命地点着头。
第五天,他说:“把孩子和媳妇带回来,让我见见!”
我抱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只是他真的老了,肩膀再也没有当年那么强壮了,但是比当年温暖了很多,我答应他一定带孩子和媳妇回来见他。
一周后,我带孩子和媳妇回了老家,他乐开了花,一个劲的夸媳妇和孩子都很好,我知道他从心里原谅了我。
没过多久,父亲就过世了。母亲一直瞒着我父亲得癌症的事情,她说父亲不让她跟我讲,怕我难过。我问母亲,父亲一直好好的,为什么会得癌症;母亲说十年了,你爸一直在找你,因为常年风餐露宿,本来食道不好的他,最终演变成了食道癌,有的时候他都快撑不下去了,可是一想到还没找到你,心里有一股气还在就没死;直到见到你和你的家人,他的气终于顺了。
父亲临走前,跟我说:“孩子,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你了!”
后记:
阿纳可,其实是anak的谐音,孩子的意思。其实在父亲眼里,我一直是一个孩子;父亲去世的那天,我才真正成了一个父亲,一个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我的顶梁柱。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儿子、丈夫、父亲的角色,但是我会用尽我的全力去保护他们。
我是提小莫,和意大利语的tiamo(我爱你)差一个字,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请不要吝啬你的“❤”,希望我的故事可以温暖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