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知道我的迷惘

写给王小波

                      （ps：四年前的文章。留作纪念）

你离开了这个世界十六年。而我在这个世界刚刚生活了十八年。

我从《绿毛水怪》开始认识你接触你，这个故事单纯荒诞令我着迷。从《黄金时代》里认识了陈清扬，还记得第一次读到某些句子心中的狂喜，从此开始探寻你。《红拂夜奔》、《革命时期的爱情》、《三十而立》......我沉浸于你。

《爱你如同爱生命》中读你的情书，“你好啊，银河”，你是这样与恋人打招呼的，天真如同孩童。在所谓的十几岁的尾巴上，我很庆幸已读到你。通过你，我对这个世界树立了一些基本的价值观点。但又是这些最基本的观点，使我确定了一生中都要去坚持去维护的事物，使我确定了我是要成为怎样的人。知识是美好的，追求知识是美好的，追求自由但又不干涉他人的人是美好的，有诗意的人生是美好的，爱是美好的，坚持这些的人是美好的。这些都是通过你懂得的。你从不最直接去控诉什么，你用你散漫迷人的态度描述着使你感到光明的事物，戏谑着丑恶的东西。

“存在本身有无穷魅力，为此值得把虚名浮利全部放弃。”你是这样说的。

在所有人都拼了命往前冲的时候，在我也丢了魂般的被洪流带着走的时候。我读到《似水流年》。

“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转眼间就已跑到那似水流年里去了。我所认识的人，都不珍视自己的似水流年。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所以一个个都丢了魂似的。”

我就是这些“丢了魂”的人群中的一个。在我迷茫又敏感的青春，我没有存在感，没有安全感，困惑迷失，我是从阅读中找到了通往心灵丛林之外的路。因为《黄金时代》中这样的句子而愣神。如处在混沌之中而接触到了透亮的光，给我积极而无比向上的力量：“以后我要真诚地做一切事情，我要像笛卡尔一样思辨，像堂吉诃德一样攻击风车。我要爱，要生活，把眼前的一世当做一百世一样。”在无数消极颓唐时刻反复想起这样的话。就像一剂强心剂，注射在我血液里。

“自由”，也是从你身上学到的要去坚决维护的事物。可以服从于劳役，可以困顿于生计，可以苟延于时代，但保持内心的自由与尊严是就算任何苦难压下来都足以抗的住的。一直记得陈清扬只穿着白大褂仿佛裙底有风似的从山中走过去找王二的场景。命运与人生压制下任何人都没有能力不去服从，但有颗生长着自由与爱的心，也会减少苦难的重量吧。

自小喜爱庄周，懵懂又模糊的读《庄子》。被他那光怪陆离的精神幻界所诱惑，不懂深处的奥妙玄机，沉浸于天地宇宙之大，羡慕朝生暮死的蜉蝣，梦里遨于鲲鹏之翅......却对现实世界中的种种束缚与既定事实更加困惑。这份困惑，包括对自由的理解与认知，也是通过读你才得以解决。我当然参悟不透庄子，我的有限阅历与内心的敏锐偏执让我更加于宇宙之大中自卑于自己的渺小与受限。

而通过你，我认识了另外一种东西，这种“自由”不是那种轻如羽毛般的无束缚感，也不是曳尾涂中的大境界。而是一种看似随意但坚定无比的坚守，一种对美好事物的不懈追求。

从你身上源源不断汲取的力量使我一点点消除心中的阴暗迷惘。当然要承认的是，我还没走完那条青春里蜿蜒曲折的路，没有走出遮蔽我内心的广袤丛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摆脱因人生的不确定感而带来的恐惧，什么时候不那么拧巴不那么较劲不那么不放过自己，什么时候不图浮名虚利只为“存在”本身而快乐积极地活着，也许一辈子都不能，但我一直在努力。

阅读你我找到了某种心灵的归属感与安全感，这么说是些许有些夸大意味。用beyond的歌词来讲，只有你知道我的迷惘。对，我就是这种感觉。

在所有没有星星的岁月里，你就是光芒。我觉得我一生中都不会有彻底厌恶生命屈服命运的时刻，对没错，我的一生中。你告诉了我应该怎样去活着，让我觉得生活是美好的，让我懂得书本的力量。

很多人都在怀念你，说着你的价值你的意义。谁也不知道你在一个普通又敏感悲观的女孩青春中发挥了多大的影响，奠定了她最初的世界观。陪她长大，陪她度过困惑无助的青春期。

只有你知道我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