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本本｜老牟

老牟，和我背对背坐着，除了工作上的交流，每天也都会转过去小聊一会儿。

该怎么定义他呢，典型的上海男人，沉稳、内敛、低调，但又多了份少有的坦然。他说我是即使裹着厚厚棉衣，也掩盖不了张扬的火苗；而他，即使衣薄如纸，仍然找不到热情的理由。

Sandy常常打压或揶揄老牟，老牟从不分辩，你爱乐就傻乐个够，反正决不助长你的嚣张气焰。老牟也会开玩笑，但分寸拿捏的绝对有水平，调侃也多以夸奖为主，足以让对方不自觉欣然接受，飘飘然之后把他划入信任之列。我想，我就是这么中招的。在老牟身上很难读出上海人固有的优越感，他很谦虚、平易，但也从不拿自己开涮取悦别人，这并不矛盾，低调并不等于自我意识的否定，只是不彰显，其实早已根深蒂固。

他很会穿衣，素色，和他的性格一样，不张扬，尽管很休闲，但绝对合适宜。皮鞋、运动鞋一定和衣服搭配，其他人惯常的拖鞋，决然不会出现在他脚上。黑色的双肩包，百搭。简单说，他是找准了自己的风格。他每天带饭，可口、卫生。偶尔吃吃公司盒饭，也从不挑食，不像别人那样边吃边抱怨。每次我们组聚餐，他总是很含蓄，那次所有人对着小龙虾张牙舞爪时，他满脸惊讶，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没吃相，实在是为难他了。

他渴望转变，有很多梦想，比如当年想出国读书，被老妈否决了；现在想换个城市工作一段日子，被老婆否定了；于是，他的结论是自己不是没有梦想的人，只是总被扼杀在萌芽中。不难判定，从小到大他都是乖孩子，不会不听话，不会惹麻烦。他说自己总会在梦里去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比如打架、捉弄什么的，而且他很清楚那是梦境，因而肆无忌惮。他就是用这些某种情况下可控的梦境，实现一些现实里不可能成真的梦想。每天早上闹钟响了，重复前一天轨迹的新篇章就此拉开序幕，没有喜欢或不喜欢，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家人想看到的，既然这种重复可以让大家都安心，那他就没有理由打破。

其实他的生活是很多人无比羡慕的，家在这里，老婆也是上海人，房子买了，还在重庆买了一套当作投资，虽说有月供的压力，但想想潜在的预期收益，这帐怎么算都合算。PS：刚刚写完这段，他扭过头来说自己的鸡蛋压错了篮子，决定年底前卖掉重庆的房子，当初收到内幕消息，本想快进快出，捞它一笔，没想那里房价两年之间波动甚微，实在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忍痛放弃，不仅没赚，还得倒贴一万多。接着又感叹这年头炒房不易，怎么都得有点政府关联，比如南汇并入浦东，消息公布之后房价飙升。

他说自己要减肥，工作才三年，体重就从毕业时的130涨到现在的160+。以前坐地铁，看着那些汗流浃背的胖子，他都会在内心里鄙视，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也开始额头冒汗，这个征兆让他终于下定三个月重塑体型的宏伟决心。早饭提前，午饭减量，晚上坚持几组仰卧起做，他说才第二天就觉得肚子明显小了一圈，甚为欣慰。21天养成习惯？哪用得了那么多天，7天就行，他信心满满。

他很认真，上班时间很少浏览网页，每次我无聊转头偷窥，他的显示器都是工作界面，不是自己设计的模块，也要行行代码学习，没有spec，就跑出波形分析时序关系，甚至在纸上推导数学关系。此等专注，让我汗颜，压力瞬间蹿升，静下心学习到也容易了。他也玩开心网，也看快女，而且曾哥离开了他仍然兴致不减，曾哥说要写全12星座，他说等着听属于他的天蝎座。

他坦言对现在工作的倦怠，没有归属感，看不到上升空间；他不掩饰跳槽的想法，即使是薪水平行，也愿意换个环境；他直击公司体制和团队建设的弊端……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私下交流，但已然让我惊异。是笃定了我的没心没肺？还是看出了我同样的焦躁？慢慢的，放下怀疑和顾虑，用平常心接受这份坦然，聊个尽兴。

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不再是同事，也不会是朋友，从此断了联系。他会记得我吗？我想我会记得他，这个和我背对背坐着的男孩，阳光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