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特》

（原创小说）小达特

    小达特坐在钢琴旁，是说什么也弹不进去了，脑子就像被倒进了满满一瓶浆糊，还被使劲搅拌了一番，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反正一顿棒子炖肉是注定躲不过去了，小达特干脆就离开了钢琴，慢慢的走到窗边。窗外微风鼓动着绿叶一摆一摆的，楼下空地上的小草也随风轻轻的扭动着腰身，小达特打开窗子，泥土裹着绿叶与小草的芳香扑面而来，他瞬间就清醒了。小达特伸出小手，一边似乎要抓住什么，一边不住嘴的吮吸着，刚才还皱着的小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甚至还捎带了些许笑意。或许是刚下完雨的缘故，外面的空气是格外的清新，楼下甬路边的低洼处还汪着一滩水。小达特的目光停在了微微涌动的水面上。不知不觉小达特的思绪飞到了爷爷家那条波光粼粼的大河上，河面反射的太阳光照的人都有点儿睁不开眼睛，一叶小舟轻飞河面，小达特坐在船头不时的低下头，伸手撩起水花抛向空中，任凭水珠儿肆意散落，小达特呵呵笑着，回头看到爷爷一边划桨，一边也在咧嘴笑着。

    小达特的爷爷家就住在小河边，爸爸、妈妈只要一说带小达特到爷爷家看看，小达特保准是兴奋的一宿睡不着，偷偷的蜷缩在被窝里，虽然不敢出声，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劲，可仍然是不停的用小手捂着脸儿，乐得不时的颤动着身体，要不是怕隔壁的爸爸、妈妈听见，小达特真想跳出被窝儿狠劲的嚎叫一番，然后折几个跟头，张扬一下自己的兴奋。可是小达特不敢，如果要是那样，妈妈恐怕又是一顿教训，什么“要你学习你怎么不高兴啊”，“让你练琴你怎么不乐啊”，“一听玩你比谁都兴奋”等等一大堆话，反正小达特也不知道妈妈搁哪弄来那么多的词儿。不过小达特只要默不作声，你干啥我就跟着，就不会有事了，也能顺顺当当的来到爷爷家。然后就与爷爷划船下河，即便回来晚些，也不会挨骂，就是奶奶会唠叨爷爷几句，爷爷嘿嘿一笑也就过去了。况且爸爸、妈妈在爷爷、奶奶面前是从来不会说自己，就是有时候冲自己瞪瞪眼，咬咬牙，或者偷偷的掐一把，好在小达特也已经习惯了，只要忍一忍还能顺顺当当的玩儿。有时候妈妈咬牙瞪眼的，小达特就当没看见，掐一把儿自己就咬牙挺着，至于回去找不找后账，小达特才不管那么多呢。

    小达特望着楼下甬路边汪着的那一滩水，想着想着眼泪不禁流了下来。自从爷爷去世后，奶奶就去了大伯家，小达特也就再也没去过河边，也没机会划那只小船了。小达特慢慢的把窗子关上，又回到了钢琴旁。小达特两眼呆呆的望着乐谱，手指还是难以按到琴键上。小达特真是搞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总是强迫自己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儿，还口口声声说是为自己好。自从爷爷死后，小达特总是背着妈妈把自己偷偷藏到床底下的一张与爷爷在河里划船的合影拿出来看。那还是大伯给自己和爷爷照的，照片中的河水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金光，几只野鸭在离船舷不远处悠闲的游着，爷爷身穿一件蓝布褂在摇动着船桨，小达特身穿一套“好宝贝”短袖套衫，坐在船头，手脚并举乐得前仰后合，划船的爷爷也笑得是一脸皱纹儿。小达特最喜欢自己与爷爷的这张合影了，以前镶嵌在一个精美的小相夹里，摆在自己的床头桌上，后来爷爷死了，妈妈就把照片取了下来，放在了相册里。小达特偷偷的把照片拿出来，放在了自己的床底下。小达特走到床边，把照片取出来放在了钢琴上，要弹一曲给爷爷听。小达特不愿意弹莫扎特的曲子，甚至有时候都迁怒于这个举世闻名的大作曲家了。当初爷爷给起的名字多好听，可妈妈却偏偏给自己改名叫达特，说要像莫扎特那样，成为一个音乐家。小达特显然是难以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甚至看到莫扎特的一头卷发就生气，跟妈妈的一样，乱哄哄的就如同爷爷家的鸡窝。爸爸、妈妈就知道挣钱，甚至有时候小达特都怕有朝一日人家找上门来，妈妈的心太狠了，二百多元进的就要一千多，还吵吵没挣多少钱。等到人家走了，妈妈就会冲爸爸得意的说：“这傻子，都没还多少价，今个儿又赚了”。看到爸爸、妈妈在数钱，小达特真有些厌恶，就像讨厌自己的名字一样。

    贝多芬的《命运》，小达特弹的虽然不算太熟，但弹一节还是没问题。小达特一边弹着，一边似乎向爷爷控诉着自己的命运。照片中的爷爷还是那么开心的笑着，小达特也兴奋的手舞足蹈。弹完了，小达特又将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床底下。小达特挪到窗前，此时太阳已隐没到了窗角，躲开了小达特的视线，在夕阳的映照下，窗外的绿叶和地上的小草已隐隐有些发白，不再是郁郁葱葱的那么嫩绿好看了。没完成妈妈布置的任务，小达特自己也知道该发生什么了，不过小达特一点儿也不紧张，望着那小草被阳光晒的蔫头耷拉脑的样儿，小达特笑了，明天早晨小草还会象今天早晨这么绿吗？或许会的，也或许不会。小达特想，如果小草不象今天早晨这么嫩绿，那就是小草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