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涉江采芙蓉
“大人,幸喜气候寒冷,三尺之下尸首尚且完好。确是割喉而死,割痕深且齐整,由左至右。学生推断应是由背后拉扯头发,一刀毙命。”
公孙策向包拯回报着验尸结果,包拯放下笔录,沉吟良久。此等死法颇为典型,但死者却非特别人物,倒是令人费解。
“此法割喉多为生祭或处决,死者并无其它伤痕,定非窃贼盗窃不成失手杀人。又及尸首完好,并无捆绑痕迹,应非生祭。庞竣如何分说?”
“属下今日在太师府见到庞衙内,不但毫无悲哀之意,反而对属下,咳,拉扯不休。”展昭想起今天在庞府被那花花公子纠缠不由皱眉。
庞吉之子庞昱成婚后另有府邸,这庞衙内庞竣是他三弟之子,因生得颇像庞吉儿时,自幼便过继在庞吉名下。他将庞吉呼作爹爹,天长日久倒把自己当了庞家公子。
“少夫人之礼纯属子虚乌有,学生所见不过一口薄棺,连随葬衣物钗环都是些劣质之物。”公孙策大摇其头。
“庞太师虽然多与开封有隙,也不至做出如此明显凭空捏造之事,恐怕他也是听了庞衙内一面之词就急急来找开封府拿人。”
“侍妾地位不如姨娘,因此朝上并未听闻庞家丧事,想是草草埋葬了事。但那墨玉九连环是御赐之物,若真失了,倒该追回。这杀人害命,却由不得他不分青红皂白栽赃起来。”
“此案分成两案,展护卫,你追回九连环,其它待本府将那庞竣和庞府家人一一问过话之后再作计较。”
“侍妾地位卑微,却也是一条人命,若非庞太师失了九连环,怕是就这样枉死了。庞家人员众多,又断不会配合,此案恐要拖些时日了,唉。”公孙策叹息,包拯摇头。
“九连环是七日前失窃,这倒与绿倚死亡时间相符。这九连环平时由何人保管?”
“平时放在太师书房,失窃当日是庞衙内称有了开解之法,借走后便未曾归还,及至今日庞太师无聊找寻不见方才问起。”
“那庞衙内解了九连环?”公孙策从案卷上抬头,这衙内若解得九连环,只有一途,砸烂。莫不是砸坏了御赐之物,这才胡乱栽赃?
不由去看展昭,满脸都写着不信,展昭微笑,他自庞府出来,又去了绿倚赎身前的倚翠楼。
“据倚翠楼的鸨母说,那日庞衙内提了个包裹兴冲冲去找头牌歆嫣姑娘,恰逢歆嫣正陪一位公子吃茶。庞衙内不悦,闯进小楼,不久便悻悻离去。”
“离去时可带了包裹?”“不曾。”“展护卫,看来要劳烦你去问一下歆嫣姑娘了。”
“属下明日便去,不过”展昭略一沉吟,听那鸨母的描述,在歆嫣房间吃茶的公子衣着长相,分明就是丁兆惠。至于丁二侠为何在东京汴梁,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展护卫可有线索?”包拯察言观色,见展昭似有难言之隐。“属下听那鸨母描述,那日在歆嫣小楼的公子或是旧识。”
“既然庞衙内提了包裹进房,出来时却不曾,也未打斗,便不是抢夺。他主动离去,或是遗失也未可知,太师恐失了御赐之物官家怪罪,才报了案。”
“先生言之有理,那庞竣失了九连环回禀之时定然不尽不实。推说江湖人物强取豪夺,抑或更有甚者,以绿倚性命相挟,如此这般,所以太师才直接来找展护卫。”
“太师这次怕是要坐蜡了。”公孙策笑起来,这大年下的无朝可上,太师莫不是闲得长毛?这才无事生非起来。
“展护卫,先将那鸨母与歆嫣姑娘一并请到开封府,以免太师府为难她们,待一两日过了风头再送回去不迟。”“属下这就去办。”
***
明日便是大年夜,陷空岛上一片欢腾景象,岛兵把守四方,庄丁仆役各院奔忙。
韩彰早早搬出了他特制的烟花炮仗,白玉堂和徐庆一个在通天窟,一个在江边看着开启机关、关闭水闸,蒋平亲自到江底摸了鲜鱼。
“爷,爷,大事不好了!”白福上气不接下气跑进通天窟,不知白玉堂在哪里,只能放声大喊。“作甚大惊小怪,什么大事不好?”白玉堂从左边的甬道走出来,修眉一轩。
“爷,快去瞧瞧吧,一人自称开封府展大人,就是”“猫儿怎地?”白玉堂一步踏上握了白福前襟,几乎将他提离了地。
“猫,猫大人到了独龙桥,咳咳。”“猫儿来了?”白玉堂扔下白福掠出洞外,直奔独龙桥。
内岛所有船只都锁了准备过年,猫儿到了外岛寻不到船进庄,便想起爷跟他提过的独龙桥,好一只机灵小猫儿。
水面并无雾气,正是霜天一片水凝碧。
白玉堂极目望向对面,一袭蓝衫温润如水,江风扯动黑发猎猎如旗。身后斜背了重剑,迎风而立的不是展昭又是哪个,喜极大呼“猫儿!”
“玉堂!”展昭也看到了白玉堂,大喊出声。“你个傻猫,来了怎不过桥,变了冻猫好过年么?”
“贸然来访,尚未通禀,不便上岛。”展昭自不会说他是相思心切,想要悄然上岛看一眼小耗子就走。谁知船没找到倒被对面岛兵看到身影,更不好就走,正自踌躇。
两人别久再见难免心情激荡,于是旁若无人,隔江用内力喊将起来。
喊声回荡,惊起了江边芦苇里栖息的寒鹭,惊呆了江边巡逻的岛兵,不知五爷缘何自家是鼠却要猫长猫短喊个没完。
又喊几声,白玉堂一掠上桥“猫儿等着,五爷接你。”“那展某便打扰了。”展昭同时掠起,踏上铁链。
铁链微一晃动,两人都是急点脚下,借力腾身而起,两个起落,在铁链中心相遇。白玉堂双目紧紧看着面前的人,展昭回看,两人眼波交汇的一霎,对方心意已明。
白玉堂向前伸手,展昭握住,借力一搭一甩。锦毛鼠空中旋身,衣袂翻飞,再落下时变成了在展昭前面带路。
踏回岸边,白玉堂甩袖拧身面对展昭,挑眉问“猫儿,你怎来了?”
展昭不语,将双眼细细打量面前白衣外罩了一层水红夹袍的少年。在开封时不觉得,真见到了人才知已是相思欲狂。
上前半步执起白玉堂右手“怎地冰凉?”于是想也不想又拉起他左手,合在自己掌心暖着。
白玉堂突见展昭来访,满心欢喜直欲冲破胸腔,凤眸含笑,修眉斜飞,只顾盯着面前的人,丝毫未觉他此举有何唐突。
“怎地笑得傻呵呵的?”白玉堂双手渐暖,丝丝暖意沁入心脾,便似寒冬腊月里饮下一口烧刀子,从心底暖上了面皮。见展昭一副痴痴的模样,这才笑问。
一句话倒叫得展昭回了魂,目光重新清明起来,放开白玉堂双手,见人颇不情愿地撇嘴心里又是一荡。
此时卢家庄众人恐怕眨眼便到,他怎可因自己情难自禁令白玉堂在兄长面前难堪。展昭一笑,“展某若说是来松江办差,玉堂是否当胸就是一脚?”
“哼,识相就好,念你无依无靠之时还知前来投奔五爷,不跟你计较就是。走,先随我进庄去见几位兄长。”
展昭回首望向独龙桥,又看身边白玉堂,心里一动,脱口而出“这可不就是那句,涉江采芙蓉么?”
白玉堂一愣,随即明了,挥掌劈下“呸,越活越不长进,哪有人将自家比了采花贼的。”
展昭涉江而来,自是将他比作芙蓉。白玉堂为年关着了彩衣,此时轻嗔薄怒,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若世间鼠儿都如玉堂这般,猫儿早晚是要做了采花贼的。”四面岛兵都不敢靠近,展昭便顺着白玉堂玩笑了一句,手下翻腕去叼白玉堂手掌。
白玉堂变掌为拳直捣他肩胛,骂道“数日不见,你这猫越发地贼了,怪道消瘦了些,这牙尖嘴利的功夫倒是跟哪个师爷学了来?”
两人玩闹有之,更兼逞强较技,都想先捉了对方双手,拳脚间便用上了擒拿手段。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