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湖里扔了一颗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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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末，老王驱车从城里回老家看望父母。

老王的老家在农村，他家附近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子里青灰色的草鱼，滑不溜秋的泥鳅，呱呱乱叫的癞蛤蟆。池边青草萋萋，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各色小野花开满新绿的嫩草，旧年干枯的的草茎里网子似的罩着，并无甚可看之处。唯一值得看的就是那棵大柳树了。柳树枝繁叶茂，树大身低，身子半欹，碧丝纷垂，坠于水面。老王还是小王的时候，常常爬上树去，扔石子，捉蝉。渐渐地，“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经常借助树枝的掩映，一颗又一颗的向水里扔石子，一圈一圈碎开的涟漪，也一点一点模糊了一张清丽的影子。后来，小王变成了老王，只是他不再往水里扔石子。

老王其实一点都不老，在这家不大不小的单位里，三十岁以上大家彼此都称“老x”,三十三岁的老王已荣登“老x”五年了。对于这个称呼，老王其实挺尴尬的，有一次老王的母亲接了儿子的电话就被老周劈头盖脸的一声“老王”震惊了，害的她老人家把手机给了老头。老王工资不高，还贷之余，老王钱包里从来没有超过三位数。老王是一个踏实的人，他渴望有一天自己开一间有格调的咖啡馆，父母50岁之前带他们出国旅行。然而，还有17年自己就要50岁了，咖啡馆上次去还是去年十一月份和老婆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对于大多的普通人来说，平淡无澜的生活人生像一只模子刻出来似的，看得见远方，数不清的一地鸡毛，没完没了的家长里短，在这样的生活里耗尽了光阴，消磨了岁月。

老王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每次回老家都要爬上大柳树，抽一支烟，不再向湖里扔石子。老王上周争取一个大项目失败了，他觉得公司里人人看他的眼神充满奚落，鄙夷，庆幸，同情，这令他失败之余又添落寞。索性周末回老家散散闷。老王坐在大柳树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圈长长的烟卷，他看了看那截已经燃烧掉的香烟，手一抖弹落水面，随水而逝，一如他的青春年华。如果当初选择另一条路，又会怎样呢？

彪子是老王小学时的同桌，长得虎头虎脑，两人关系很好，应该说彪子是老王命中的天魔星兼救世主。老王从小是一个很乖的好学生，可偏偏在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课上经常不知不觉睡着。彪子则负责叫醒他，偏偏这货是个数学狂，上课听到忘我而记不起哥们的事屡见不鲜。炎热的午后，窗外的蝉鸣仿佛在开一场盛大的交响音乐会，尽管如此，也没能打断老王和周公的约会。“嗖”的一声，一枚粉笔头精准的命中了老王的头。乍然惊醒的老王被一手拿着数学课本，一手拿着粉笔的老总犀利的眼神吓得瞬间抛却了周公。老王拿起笔来一条一条仔细认真的记下了老总点评他和老周各自方案的优劣，最终敲定老周的方案，由他带领团队赴欧洲谈判。众人纷纷鼓掌表示祝贺，老周脸上的喜色跳蚤似的快从眼角的皱纹里蹦出来了。老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得云淡风轻，波澜不惊。老王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怀着忐忑的心往回家走，试卷上那大大的“55”分是无论如何也交代不了的。他爹老王头是典型的传统男人，奉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念，每每老王在学校里犯了错，回到家中必然要吃一顿老王头的竹笋炒肉。老王觉得这鲜红刺目的“55”分就是考试那天的鼻血染就的，可惜老爹才不管这些。回到家中，妻子正在厨房炒菜，红烧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听见动静的妻子高声问道：“今天是20号，银行的贷款还了没有?”老王这才记得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忙匆匆去翻手机，不提防脚下一绊，“呀”的一声惊醒。夜色四合，星子调皮的眨着眸子，月华似水，蛙鸣如拨动琴弦的指头，一下一下按动心底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几只萤火虫打着灯笼愉快飞来飞去。老王从地上摸到一块石子，扔向湖里，“咕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