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记忆

红薯记忆_第1张图片
诱人的烤红薯

昨天和朋友们去河北怀来泡温泉。领队大哥说采摘项目取消,临时去了张家口的黄酒厂。有位大姐一路念叨,去采摘还能免费送白薯,干嘛不去,白送白薯你们都不要。那可是无公害的绿色红薯,和市场卖的不一样。

白薯成了一路上调侃的梗,大姐念念不忘。

泡完温泉,我们在大巴上等还没有出来的队友。这时候一辆农用三轮车拉了满满一车白薯、苹果、西红柿停在了大巴车边。

泡完温泉身心疲乏,待在车上昏昏欲睡的一帮人看到三轮车精神为之一振,纷纷下车打算买些回家。更提神的是,三轮车主说了,东西不卖是项目组免费送的。不过,因为我们没去采摘只送白薯,苹果和西红柿就不给我们了。

那我们也开心啊!那位一直念叨的大姐高兴的直嚷嚷,嘿!能吃到白薯了,想一路了呢!你瞧瞧!要去了采摘园苹果和西红柿也是我们得了。

不得不说这旅游项目组挺会笼络人心,这是要我们吃着他们的赠品,对他们念念不忘,然后再心甘情愿地来消费。

吃的东西是世界上最贴近生活的,每个人都无法抗拒的一种本能需求。比如白薯,大部分人都喜爱吃它。我还真没见过不爱吃的。

小的时候,外婆家地里挖出的红薯又大又甜。(我们哪儿叫红薯,北京这地叫白薯)每到秋天,外婆家村子里的红薯挖出土后,清洗干净,上锅蒸熟,装在两个竹笼里,用编担挑着上集市上去卖。集市离我家很近,我爸妈大多数时候都去集市上卖吃不完的蔬菜。在街上碰到了外婆家村里挑担卖红薯的人。那人把外婆让我爸妈去她家拉红薯的话传给我爸妈。(那时候没有电话和手机,有啥事都是熟人口口相传的。)然后又拿出盖在白棉布下面热气腾腾的热红薯给我妈吃。“娘家门口的红薯甜哩!快拿着给娃吃。”我妈执意不要,“不要!不要!你要卖钱哩!吃一个就少卖一个的钱!”那人瞪我妈一眼,“这女子说地啥话吗?都是自己地里出的,吃的东西还怕人吃。快拿着,不拿我生气了!”我妈只好接过红薯说:“姨姨,那你一会卖完了来家里喝水啊!”

就这样,爸妈接到了外婆家红薯成熟了让我爸妈去拉红薯的消息。那一刻,我们全家人是欢喜的。

我家和外婆家离得不是很远,可是却是南北有别了。外婆家住南边,阳光充足土质干燥,种出的红薯又面又甜,晾凉了吃更有那么一股子劲道,吃起来甜甜的劲劲的很有味道。我家在北边住,村子里有条绸缎带子似的小河。一年四季土地湿润。可是这么润湿的土地种的红薯不面也不甜,还水不拉几的特别没味道。种的蔬菜却像水灵灵的小姑娘,红是红、绿是绿、白是白特别清爽鲜嫩。这样我们吃外婆家的甜红薯,外婆家吃我家新鲜的蔬菜,两家人都能吃到地里种出的最美好的食物。

红薯拉回来后,妈妈在河水里把红薯淘洗干净,放在大铁锅里,灶里加大柴禾烧。几个大柴烧过了,红薯特有的醇香甜腻味儿就从锅沿的缝隙里蹿出来,直绕着屋子漫延。那香甜的气味馋的我们一帮小孩子直流口水,着急地问妈妈:“妈,熟了没有?我都饿了!”

妈妈在烟雾缭绕中掀来锅盖,红薯被蒸腾的热气蹿的胀开了肚皮,像红光满面的老头儿笑的裂开了嘴。我们赶紧围在锅台边,迫不及待把一双手伸进锅里去抓红薯。红薯身上正烫着呢,手一挨上把手给烫的赶紧缩了回来。妈妈笑着说:“心急也吃不了热红薯。”边说边把红薯用一根根筷子串糖葫芦一样串在筷子上,又一个个分到我们手里,“慢慢吃,别再烫着嘴了。”

玉米糁和红薯搭配熬粥,那是冬天躯寒最暖心的美食了。

天寒地冻的冬天,上学对农村学生来说是最苦的时候。那时候农村学校没有火炉子,教室里冷的学生们手上脸上都生了冻疮。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回到家里妈妈倒入一大盆热水,我们把手泡在热水里暖手。妈妈把提前熬好的玉米糁红薯粥盛在了每个人的碗里,等我们洗完手吃粥。

冒着热乎气的粥吸引我们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吸。面甜的红薯滋润着饥饿的胃,粘香的玉米糁暖透了冰冷的身体。那种食物进肚的温暖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霎时间,手、脚、胳膊腿、腰身、皮肤甚至每一个毛孔都被温暖侵占,全身暖透了。甜糯的红薯粥再配上奶奶腌的大缸咸白菜,是寒冬里最暖最贴心的食物。

红薯干也是一道美味的休闲零食。

红薯削掉皮,切成筷子宽的细条,晒掉水份,用黄土高坡特有的黄土一起炒,炒到金黄酥脆就可以出锅了。出锅后,用沙筛子筛掉多余的黄土谅凉就是一道天然零食了。抓一把揣在口袋里,边聊天边吃,酥脆焦香,越嚼越香,越嚼越甜,大人孩子爱不释手。

记忆最深的是舅妈把红薯磨成粉,和成面团,最后用饸烙机子压成的红薯饸烙面。红薯饸烙是枣红色的,嚼在嘴里甜甜的,劲劲的。浇上调制好的蒜汁,用力拌均匀。最后用筷子挑起数根,送入嘴里,牙齿可了劲地嚼。哎呀!好吃的没法说了。红薯的甜润,蒜汁的辣、鲜、酸全聚在口腔内,在舌尖上恣意流蹿,让人不知不觉吃了一碗又一碗。鼻尖上和额头上吃出了细密的汗,满脸满眼都是满足的笑意。

能把红薯的香味发挥的淋漓尽致的要算烤红薯了。只要街上有卖烤红薯火炉子,方圆好几十米都弭漫着烤红薯的香气。那香气直勾的人东张西望地擤着鼻子,闻闻烤红薯的香味是从那个方向飘出来的。馋的忍不住了,买一个过来,剥开焦灰的皮,狠狠地咬上一口外焦里软的薯肉。就算烫了舌头也舍不得吐掉,着急忙慌地咽了下去。

第一次吃烤红薯是爸爸用家里取暖的土炉子烘烤的。

老家冬天取暖是热炕和黄粘泥砌的土炉子。而爸爸砌的泥炉子火最旺,烟囱最不爱漏烟气。爸爸不爱打牌爱孩子。寒冷的冬夜,我们围坐在热炕上。爸爸坐在泥炉旁给我们烤红薯。把炉火的火焰用炉灰捂上,不能有火焰。再把生红薯放在泥炉上面,盖上一个塘瓷盆儿。就这样用泥炉里散发的温度烘烤。隔几分钟把盆里的红薯翻个个儿继续烘。慢慢的焦香的红薯香味便从泥炉边上飘飘悠悠地发散出来。爸爸笑眯眯地说:“快好了,再烘一会就能吃了。”

随着越来越浓的香味,我们馋的口水直流。

爸爸拿起瓷盆,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红薯终于烘好了。我们像欢腾的鱼儿一样挨个跳下炕,围住爸爸要吃红薯。从爸爸手里接过滚烫的红薯,急不可待地扒皮、下嘴,烫嘴了也开心地嘻笑成一团。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红薯上的焦灰,瞬间变成了花脸猫。

外面冰天雪地,冷冽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屋子里欢声笑语,热气腾腾。爸爸烘的红薯温暖甜蜜,爱意浓浓。

如今外婆不在了,原来种红薯的地都种上了苹果树。红艳艳的苹果代替了红薯。童年因为红薯带给我的美好永远成了生命中最难忘最温暖的记忆。

我爱外婆,爱外婆种的红薯。却再也吃不到了,只能留在永恒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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