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狼2》冲击“奥斯卡”是个笑话

偶然看到《战狼2》冲击奥斯卡金像奖无功而返的新闻，忍不住又要议论两句。早先听说他们要“冲奥”，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还真跑去了。我宁愿相信这只是炒作，但是他们的票房创造了奇迹，炒作动机自然排除。

据说《战狼2》是最接近好莱坞技术的大制作，结合主旋律在中国电影界大受其宠。但是，众多好莱坞的所谓英雄片在全球票房创造过更多的传奇时，他们却有自知之明，知道票房跟评奖是两回事。《战狼2》更像堂吉诃德骑士，在国民和机构的撺掇下居然就迎头跑了去……

剥开《战狼2》的剧情，说透了无非一部追求大场面和强刺激但剧情粗糙的制作，恰好熬制成一剂国民心灵鸡汤。恕我这阵记忆衰退，没法再去温习，凭着零乱记忆在这里胡诌一通。

首先，影片依旧是对个人的神化，将个人能力超量放大。比如在片头，主人公潜在水中三下五除二就将六七艘超速快艇给绑了，一个个肌肉发达手握重武器的海盗就这么稀里糊涂沦为俘虏；在片尾，同样呆在一个厂区或工棚，远海上飞来的大导弹大火力总会七弯八绕，与不该死的人擦身而过，精确到了厘米地搜寻着那些该死的人……这些，其实跟主旋律催生的手撕鬼子抗日神剧没有本质区别。

再来扒一扒情节，很多国人看了喊过瘾，说找到了作为中国人的自豪感。那么，中国人真有这么自豪吗？剧中宣扬华人至上，非洲人乐意吗，这分明就是在矮化他们啊！想当年，鲁迅在日本看到日俄战争纪录电影大受打击，因为片中矮化的是当时还拖着长辫子的中国人；如果当时的日本人也拿这类片子去国际上争什么奖项，中国人是个什么滋味？再说，中国人在非洲真有这么牛吗？绑架、枪杀，针对中国的不也层出不穷？一有风吹草动不也胆颤心惊、患得患失？在哪个国家又如此高人一等了？况且华人在非洲也未必有好的表现，在某国掠夺性开采金矿，引发当地环保灾难，最后多被驱离；很多权贵资本在非洲大地胡乱撒资，最终血本无归……上世纪，中国曾经在勒紧裤带以至大量饿死人的情况下以外援换友情，一到地方冲突，华人有时还首当其冲……时代过去了，还是别去扒那些血泪史了。若说华人地位真有那么崇高，那么在欧美社会也该赢得普遍尊重才对，但是……总不能老说别人在用有色眼镜看人吧？

随着资讯放开，国人在国外一有遭遇，政府就多了关切，这肯定是大大的进步了，媒体也为此津津乐道。可这些是有了国际视野的聚焦，若换成国内偏僻角落，那些弱势群体有了类似遭际，也会一视同仁吗？这是不是有争面子的嫌疑？纵使《战狼2》宣扬了曾经被我们列入贬义词的“人道精神”，也被泛滥的狭隘的民族情绪冲淡，剩下的就是超速的肢体动作和急骤的镜头切换，高频率地发酵成廉价的爱国情结，让国人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那些对华人电影多少存在傲慢和偏见的评委，会为这种廉价情结打高分吗？或者陪着我们一道耽入到这种地方色彩浓厚的意淫中？

“奥斯卡”一直是中国影界的一个心结，当年张艺谋的一部部电影获得提名，诱发了国人的狂想。那时张艺谋的电影还具备强烈的思想性，不论《红高粱》的生命在压抑中的蓬勃张扬，还是《活着》的坚忍与叹息，因为坦露了中国文化的几抹苍凉血色，受到一茬茬“卫道士”围攻……张艺谋也最终遁入到对表面形式的迷恋，促使这个“印象”那个“印象”、夏奥冬奥的成功运作；即使《归来》，也失去了既往的锐气。

后来《唐山大地震》“冲奥”了，但这类灾难人道片在西方世界已经再难跳出来了。不过自从《集结号》，冯小刚告别了港式无厘头，才华得到绽放，催生了《1942》和《芳华》这样的优秀作品。即使有好莱坞心结，我不明白推送机构为什么选上了《战狼2》，至少更有资格的还有《芳华》、《无问西东》……。

《芳华》迸溅的勇气，只有冯小刚这样的大腕才有资格闯入禁区；当然这种民族记忆的题材，较难进入国际视野。那么《无问西东》也是合适的，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影片在努力为国人找寻一种失落的民族魂魄，包括良知和勇气……其视野就要来得宽广。但这部影片有悖主旋律，解禁后刻意保持低调，自然引起的关注要少得多。

但是，大陆导演相比华人导演李安，确实被甩了几条街。当年《喜宴》虽然获奖但确实难说有多少思想，后来以功夫片为载体《藏龙卧虎》，对东方世界的一切沉潜的文化元素和压抑的情感，都驾轻就熟地展示出了深沉美感，足以点燃西方猎奇心理；大陆导演再跟风模仿，大多时候就落入到形式主义之窠。李安后来再推出的好莱坞题材《断背山》，更将一种备受压抑而又刻骨铭心的非传统情感渲染到极致，达到震憾效果。以及《少年派的漂流》，那种超越物类的情感演绎，以及人与广阔大自然以及茫茫宇宙的交流，都有了最痛快的发挥。再有此前的《色戒》，无处不在的恐怖情境，转换成欲望世界中的淋漓渲泻……几部下来，让李安导演具备了天才的情怀；这情怀，无处不彰显出东方美学的浸润。由此可见，中国导演其实大有发挥的空间。

前面说到鲁迅，他创造了不朽的阿Q形象；《战狼2》达56.8亿的传奇票房，更将国人的阿Q思想调动到了极致。阿Q思想的一种表现形式是鸵鸟精神。鸵鸟总是在遭遇攻击时，将头插进沙堆，不愿看到危险，以为天下太平……也许今天的阿Q更有着体制的暖巢而被大量催生。“不隐恶、不虚美”的传统遭到摒弃后，在伤痕中绣花的民族，因为《战狼2》式的催情而集体心花怒放。最不应该在这种情境下沾沾自喜的小民，却成为鸵鸟精神的最坚实载体。这就注定那些直面生死寒凉、逼问人性美丑的现实题材电影，越来越没有生存的土壤，剩下的就是对太平世界的无尽粉饰……这土壤，也许注定中国大陆难以造就一个“李安”吧！

只要体制还在大量催生阿Q，中国电影就很难提升到我们想象的层面，也很难打造一个明白的电影推送机构。纵使昂首向天喊再多的“自信”，也无法阻止别人在你背后掩嘴窃笑。《战狼2》其实跟众多好莱坞动作片一样，作为纯娱乐片存在足矣，他的传奇确实可成为华人电影的骄傲。但是，无形之手将他推送到了“奥斯卡”，就注定要成为一个笑话！

2018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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