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蓝色,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史青文曾随师傅访友,来过一次,但如今,仅仅五年的时间,长安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长安自古有西都之称,是中原屹立两千多年的古城,如今这里已经没有皇室和贵族们居住,俨然变成了巨大的运输中心,整日整夜的金属轰鸣声,扰得人异常烦躁。
“这个地方真让人不舒服,这里哪有什么炼金术士?”江诳刚刚坐下就抱怨起来。
“跟你说过了,我不是来玩的。更何况炼金术士中有不少隐士,谁能说得清他们在哪儿?”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炼金术士?是不是都跟你那师傅一样,全是老头子?”
“不知道,但炼金术士应该都很老吧,毕竟这种技术不是说学就能学会的。”此时史青文回忆起师傅为他讲授炼丹术的时候,曾对他讲,炼丹术与炼金术从本质上讲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套系统,炼丹术用现在的话讲,叫实验科学,就是通过不停的混合原材料进行炼制,再由炼丹师服用并记载丹药功能,是所有炼丹师经验的总结。而炼金术则完全不同,它是借助科学仪器,把原材料分解到最根本的成分,就是元,再用不同元进行混合,混合成的物质再进行分析,从元的角度解析物质,是一种科学的总结。两者没有优劣之分,论难度也相差无几。
史青文沉思之际,店里的伙计正好跑过来,问二人需要点些什么吃,江诳并不顾及史青文,点了四道菜和一桶欧罗巴啤酒,便打发伙计下去了。
“我说老史,你也不知道炼金术士长什么样,咱们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江诳随口说着,把左手的护手脱下来,翻开检查一番。
史青文并没有理会江诳的问题,而是被他手中的东西深深吸引,便向江诳讨了来,仔细研究。“皮带还是可调节的,一个铜制扣环,铜制护手一侧如此高……里面藏了什么?”
“好眼力,真是什么新玩意儿都瞒不过你的眼,看到这个扣环没有?戴在手上,用力一拉,从护手一侧就会射出铁弹丸,这可是前不久父亲送我的礼物。”
“什么?铁弹丸?照你这么说,这就是一支小型火枪了?”
“不算火枪,这里面没有火枪,而是用弹簧将铁弹丸弹射出去,紧急防身用的,一般打不死人。”江诳面露得色,仿佛此时已胜过史青文一筹。
二人交谈正酣,却不料隔壁桌有个人一直盯着他们,发出几声窃笑,举起的酒杯也重重落在桌子上。江诳一突然脸色一变,转过头盯着那人,只见那人个头与自己不相上下,披一件褐色斗篷,盖住大半张脸,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握杯的手白皙纤细,江诳料想此人是一女子,从个头上看,恐怕也不是明国人。
江诳的少爷脾气又来了,正坐的左腿横着一摆,整个人先是骑在凳子上,正要把右腿随着摆过来,面对那名女子时,史青文伸手按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小臂,轻轻摇头,示意不要多惹麻烦。怎知那女子看到这一幕后,反倒笑出了声,痛饮下大半杯普鲁士麦芽酒后,先开了口:
“护手弹有什么稀奇?这种技术早就过时了,如今我们国家的护手铳都已经遍布大街小巷了,更何况奥斯曼那样炼金术盛行的国家了,哈哈哈哈……”说罢,女子左手伸入斗篷之中,摸索一番,拿出一个直径一寸左右的圆筒,史青文立即被这圆筒吸引。圆筒表面覆盖一层厚皮革,后面有套环,应该是挂在手上用的;从筒口处可以看出是用生铁制作,但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只见女子将圆筒挂在左腕上,瞄准饭店大门,说道:“看好了,3,2,1,发射!”一道光应声而出,直奔门外一棵杨树飞去,不料此时正巧有一位身穿学士长袍的中年男子路过,挡在了光也树中间,随即应声倒地,不停抽搐。
“哎呀!糟了!我没想到有人经过!”女子见状跳起,从史青文坐的桌面跳起,右伸平跃过史青文的头顶,左腿膝盖迎着史青文的面部就是一记撞击,一声巨响之后,女子踉跄两步,单脚站立,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史青文,后者已经躺倒在地,昏迷不醒了。
“李博士,真的对不起,我想打对面那棵树的,没想到你正好路过……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史青文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但耳中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说话,挣扎着缓醒过来,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美丽的金发女子,低头正在看着自己。
“你醒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撞到你的……只是……”女子一脸认真地跟自己道歉,如此美丽的人,很难让人气愤,但疼痛依然没有饶过史青文,他一手捂着鼻梁,坐了起来。“好吧,你到底是谁?听起来你很懂炼金术,是吧?”史青文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张口便问了出来,坐在凳子上的李学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这一切并没有被在座众人注意。
“我叫芬娜,住离这里不远的俄罗斯帝国,是名炼金术士,自从老师离开后,我就开始游学,打算去伊斯坦布尔继续学习。”女子认真地说着,从她的更可怕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假或掩饰。史青文与江诳对视一下,表示认可。“那么您呢?您看起来像一位德高望重的学士大人。”江诳抢先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年轻人,眼力不错,我是明国亲授的史学博士李昂,”老学士转头望向史青文,“与你的师傅也算老朋友了,他近来可好啊?史青文。”
“李师叔,我师傅一向很好,只是近年来为了新发明的事情困扰,也不是一两天了,或许您比我还要清楚……”史青文的回答另老学士感到意外,鬼谷子近些年的烦恼并没有太多人知道,老学士心想,这件事只有当年一同参与研制新能源的同僚间偶尔讨论,对外没有任何人提起,如果这个年轻人如此轻易地提出这个问题,老学士反而面露难色。史青文有所标察觉,便没再追问,而是把话题转回到叫芬娜的女子身上。
“所以,芬娜,你懂炼金术是吗?那么你又是跟谁学的?”芬娜听到史青文的问题后,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仿佛没有听懂的样子答道:“我的老师啊,他是明国的科学家,我跟他学习了很久,机械学、生物学、物理学,都是老师教给我的,最后才学习炼金术,但老师说他也不是很懂,也只能教我入门。”说到最后,芬娜的脸有些微红,她索性伸手抄起桌上那杯没有饮尽的麦芽酒,一口气灌了下去,随即再从小桶中接了一杯,递给史青文,继续说道:“我听江兄说你们也要去伊斯坦布尔,能不能让我一起和你们去?路上也许能有个帮忙。”
史青文瞪了江诳一眼,江诳耸耸肩,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不是也要去吗?”随后转向芬娜,“芬娜小姐,我很希望你与我们同行,顺便给我讲一讲你的那个……电圆筒?还是什么,另外,李博士是否也能够与我们同行?”老学士听罢摆摆手,说道:“老夫这次是来替陛下找些东西,事件已经办完,正准备回京城。这一路去伊斯坦布尔可是相当遥远,途中要经过很多国家,祝你们好运,等你们回到京城,要来翰林院与我相聚,讲一讲你们一路的经历,让老夫丰富一下正在撰写的《明国纪要》。芬娜,我与你的老师也是旧识,一路上还望你多多照顾这两位明国的年轻人。”老人说罢,站起身便走,没有给二人一丁点提问的机会。
史青文与江诳起身送走老学士,与芬娜坐到一起,吃过午饭,便踏上行程,而芬娜,虽然独自喝了一小桶普鲁士麦芽酒,却也不见一丝醉意,兴高采烈地拎起随身行李,说笑着走出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