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还是坚强？——评《牛氓》

在动手写以下罗里吧嗦的废话之前，其实很纠结到底起什么题目，这是一本虐心虐肺又革命的小说，但实在是找不到最贴切的词汇表达心中想法，这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好如此聊以塞责。

因为在特殊年代引进这本书，所以在国外书里能与之并肩的大概也就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然而，由爱尔兰作家伏尼契写作的《牛虻》这本书出版1897年，不过并不是很受欢迎，倘若不是因为20世纪五十年代引进中国，这本书名气也不会很大，至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与《牛虻》在今时今日，还有几个人愿意看呢？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没有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没有刀光剑影的豪气冲天，没有帝王将相的奢靡浮华，没有震古烁今的名望，只是一个年轻人的生活，信仰，亲情，爱情的细微描述，而且在特殊年代被冠以革命小说，为自由而斗争，为革命而献身，可是如果紧紧这么看待这部小说，会不会浅薄鄙陋？革命小说，你像什么《暴风骤雨》、《红旗谱》以及《林海雪原》等这类斗争小说，虽然辉煌一时，然而恐怕已经很少有人在看，只有表现人性的小说才会经久不衰，常青旺盛。

《牛虻》这部小说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一个名叫亚瑟的意大利青年，出生贵族家庭，容貌俊秀，才华横溢，富有理想和抱负，信仰上帝，并为意大利的民族解放事业而加入了青年意大利党，在党内又遇到了青梅竹马的美丽姑娘琼玛，正好他的同志又是情敌，于是在神父面前忏悔时不小心泄露机密，被神父出卖，同志被捕含冤，再加上琼玛的误会，获悉他是曾经热爱的蒙泰尼里主教的私生子，信仰的破灭和悔恨，假意投海远遁他乡，最后化名牛虻回来继续斗争，最后被教会和政府枪杀，保尔柯察金一直推崇牛虻的勇敢和坚毅，当然小说中的牛虻一直以此形象出现，但其实可以看到他的坚强不过是懦弱的逃避，直到死才敢面对，就像他自己说的“其实我的内心并不坚强。”与疾病与敌人斗争，他是坚强的，然而精神上他很懦弱，他的坚强不过是逃避精神上的懦弱，这样的塑造使得小说脱离单纯的革命斗争而变得丰满真实。

小说最精华的部分是中间亚瑟的死和最后牛虻的牺牲，亚瑟在信仰的破灭和亲情的冷漠以及身世的不可告人以后，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投海自尽，如果小说到这里结束，那就是一个富家子弟在上流社会营造的虚假美好中认识到人性的卑劣而绝望自尽，小说不但无趣而且可笑。正是亚瑟的死亡洗礼，才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而有牛虻的再生，牛虻是亚瑟的身体，却抛弃了亚瑟的身份、信仰，然而又抛不开亲情的矛盾，所谓爱之深、恨之切，所以牛虻的斗争近乎病态，却又坚强的让人肃然起敬，他的坚强又何尝不是暴露那些教会人士丑恶的伪装？他的内心何尝有一天没有煎熬？

蒙泰尼里主教也是病态的信徒，正如《圣经》里的那句名言“人的仇敌就是家里的人，爱父母，爱儿女胜过爱主的，不配作主的门徒。”他因为一次偶然与亚瑟母亲的私通生下了亚瑟，他爱亚瑟却无时无刻不受信仰的折磨，他仁爱和善反对暴力，用一生还债，信仰也到了极端的病态，他压抑着痛苦，对上帝的虔诚也是用生命为代价的，以致最后牛虻让他在上帝和儿子之间选择其一，他也对上帝忠贞不二，人的信仰，有时候也是自我毁灭的本质原因。他的信仰岂非也是一直逃避的表现？逃避曾经背叛教义，逃避对亚瑟母亲的不负责任，逃避对亚瑟的爱和亚瑟“自尽”后的忍耐。

牛虻这形象总会被拿来与保尔柯察金进行对比，尤其后者曾经推崇牛虻吃苦而不叫苦的坚强，相比来说牛虻的形象更加人性化，他出生较好，受过良好的教育，对爱情始终如一，对信仰由破到立的完整过程，保尔柯察金出生贫寒，所以年少时就为了生存而战斗，再加上阶级革命，放弃了冬妮娅的爱情，错过了丽达的感情，最后高官显爵，算是比较完满的结局，只是这形象总是感觉干瘪，这种纯粹为了斗争而斗争的小说，对于心理刻画的粗糙和非黑即白的观念，虽然小说中不免革命豪情和对抗自然与疾病的忍耐，但过于理想包装的纸盒，哪怕价值连城，如果里面没有无价之宝的夜明珠，最后只能被人“买椟还珠”的下场。

牛虻不但逃避信仰，逃避亲情，甚至逃避爱情，他对于琼玛的爱始终如一，却从没有直接表白，在吉普赛姑娘绮达面前虽然承认他另有所爱。其实我是同情赞佩这位吉普赛姑娘的，敢爱敢恨绝不卑微，因为爱而离开，对于吉普赛民族的姑娘的爱情，一直让人有探索的欲望，像《卡门》里的卡门自由任性的爱情，《巴黎圣母院》里爱斯梅拉达的对于外表形象的肤浅爱情以及墨西哥老电影《叶塞尼亚》（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小说改编的）里的叶塞尼亚的性情相投的爱情，她们的爱情让人琢磨不透。而牛虻执著的爱情，也像他的信仰和斗争的偏执一样，放在心里，也不卑微却并不值得同情，当然，在人生重大变故以后，经过苦痛的洗礼和世间困难的折磨，他还怎么会炽热的对待自己的内心？

老毛曾经有一段话被后世广为流传“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其实牛虻和他的生父蒙泰尼里主教一直是与自己内心斗争，但没有其乐无穷，只有压抑的苦闷和逃离，他们的死也是解脱，是他们偏执选择的最好归宿。就像牛虻给琼玛的遗书说的：“无论我活着，或者是死亡，我永远都是快乐的牛虻。”死亡是懦弱、逃避的最坚强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