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创作本体论

本想有板有眼地分三部分略述我的艺术观:1)艺术作品的创作思想与艺术理念,2)技艺与方法的实验与方式,3)创作的时代意义。写完后我将这分开的三个目录打乱并交融,以求小文本身呈现出一种有机的脉络。

此文所有配图都是本人拙作。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1张图片
《 马赛克的幻想 》数码输出相纸

现象世界,所有一切都变动不居。每一个角落都藏匿着窸窣纷涌的庞大微生物群,如同每一个词汇下都是万丈深渊。每一个行动的决定,都挣脱于无限交错的可能性迷宫。

于是我知道,个体的每一次表达都是对整体的改写,而每一次表达,却又是一次意识形态的介入。只不过今日的我却只能做碎片式的思考。这惯性不是源于被神话了的新媒体环境与新兴科技的发展。我怀疑这是因为,碎片式思考可以回避记忆,如此即可躲开痛苦。自幼浸淫于光辉正确语言的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真实感触和语言之间竟能有如此大的鸿沟,只得渐渐地用支离破碎的残缺话语,拼凑起本该程亮的灵魂的朦胧轮廓。

所以语言是二元对立的起始,亦是错误的始作俑者。但是我仍将试图言说,哪怕满是错漏,尽为无稽、无根据的谬妄,即便使用语言的开端即意味着妥协与规训,而这世界本即荒谬,以错应错,至少,能够在无数次的尝试与描摹中,那一点点真实的痕迹,留在了字与形的空隙里。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2张图片
《风景》多媒体装置创作札记  手工书


人是带着命运来到这个世界的。命运是个体、群体,乃至社会没有醒来之前的所有过往。我们在逃避的真实与掩藏之间迷失了。在真实的凝重与嫁接的轻佻之间,我曾宁可选择后者。后者让我忘却重量,耽于沉溺;可一旦真相浮出水面,它的光芒让所有的短暂的感官欢愉都褪成浮躁的塑料片,反射着无力而暗哑的温吞。

爱不在了,美作为印迹,被留了下来。可是美却是无法被转述的。美的信息通过诗歌绘画等象征表达,惯常的语言逻辑在她面前是无能为力的。原因既在于美的独特性,又在于艺术语言某种程度上无法转化成语词。而我却立志以艺术为主要表达途径,因为对我来说,只有艺术才能绕过光辉正确,轻轻地着落于它所应然抵达的事物,也只有艺术创作才能真正打通实相与现象间的桥梁。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3张图片
告别乳房的超越 《Take me away from here 》绘本概念图


艺术何为?弗洛伊德把人类的本能区分为两种,一种是起到保存与统一作用的本能,所谓爱的本能或eros生的本能。另一种是起到破坏作用的本能,所谓thanatos死亡本能。前者具有行动中生存的张力,后者将人拉回宁静与原始状态。康拉德(Konrad Z.Lorenz)在《论侵犯》中谈到,侵犯作为一种本能广泛存在于动物界和人类社会,“侵犯是具有强烈破坏性的力量,是人类遗传的一种邪恶本质;这种强烈破坏性很可能是同类淘汰竞争的结果……”也就是说生而为人,注定要在生死中摇摆。艺术应该是爱之本能的产物,正是由于在爱语的祝福中产生,使之成为人类发展中文明社会进化的一部分,它的力量与存在就是去遏制人类原始之恶。又因艺术的自律性,它又能对趋利性极强的社会体系起到一定破坏,这是它的死之本能。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4张图片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5张图片
《self-determination 自决》

由于幼年经历和成长的社会背景,让我对人的死亡本能极其熟悉,甚至几乎就要相信这是人性的唯一常态。但我总还是选择相信,相信这宇宙根本是仁慈而悲悯的。我无法理解这世界之恶,但我选择包围它,融化它。我试图通过艺术创作,对自己进行爱的再教育。

艺术创作是一种与存在性紧密相贴的行为。“存在”和真实密切相关,是透过层层历史迷雾幽幽闪烁的微光。每个时代都有艺术践行者试图突破某个载体的工具性局限,拆解该时代的迷墙,让艺术秉承新的文化灵光重返人自身。所以,艺术创作无论以何种载体为附,首先都应关乎生命本身。

博伊斯的“人人都是艺术家”诚然可贵,而如今,当以各种后现代理论、炫目科技填充的项目、职业艺术生活琐事的纪录大于作品时,实际上是对个人自省的蔑视与僭越。灵光被驱逐出场,我们再难从艺术作品里窥见它的踪影,“人人都是艺术家”成了“人人都可凭借技术成为艺术家”。但果真如此吗?技术到底不是技艺(virtuosity),技术的新陈代谢总于历史中翻腾,但技艺的体现,恰恰是一些不那么容易被抓住的事物。

当艺术作品不再受制于时空,以自身的物理性亦即此世的、同时代的质料,折射出超越时代的永恒价值,于是,艺术作品藉由对物质外界积极的异化,搭建出另一道平行世界的风景——本质上非真的艺术作品将现实世界斥为虚幻,这就是艺术颠覆性的真实所在。

也因此,创造艺术作品那个“无中生有”的决定性时刻,是一个被奥秘充满的时刻,基于自由意志的判断力,这个时刻好似锐利的光芒,刺破周遭重重遮罩,照亮作品的肉身——各种材料、空间、色彩、声音环境等等,所有形式的选择其实是这道光亮的影子。这是为什么我会藉由声音、环境光影、触觉甚至嗅觉的多重感官交迭来创作作品,如此在特定的展示空间中,魔法随着众人的脚步而启动,像马克思说的那般“物质用它那带着诗意的光辉向人的全身心发出微笑。” 而这个诡异的微笑却是源于失衡。当众多不同身份、性别、地域文化背景的观赏者进入白盒子时,跟着观赏者的脚印,市井气息被带入了高不可攀的艺术观赏情境,此时创作情境与观赏情境发生了同步,个人与机制、理想观赏者与真实观赏者、真实体验与幻象、整体与碎片等等之间的角力、撕裂、冲突和碰撞等等失衡,自发地协调出比展出作品更广阔的奇妙穹宇。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6张图片
Is my eros your thanatos?《Trans-image》系列原效果图,印刷在双面不干胶上


艺术,为了艺术而艺术是伪命题。“l’art pour l’art”是不可能的,塑料片的反光必须有光源,这个光源就是真实,大他者(Other)的真实,或复数他者(others)的真实。大他者是精神性超越,复数他者是人性,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联系。这样一来,塑料片也会让人恍惚间一瞥真实的华彩。试想,艺术一旦仅仅为自身,它的光源从何而来?它自身不能发光,只会是一堆暗哑之物,或不堪一击的肥皂沫罢了!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7张图片
贞德之死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8张图片
伦理与经济之争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9张图片
《蒙特利尔温度地图》 地铁线路图,《Atmosphère X Dasein》多媒体装置的热像仪拍摄依据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10张图片
梦魇集#1《超图像》游戏概念手稿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11张图片
梦魇集#2《超图像》游戏概念手稿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12张图片
梦魇集#3《超图像》游戏概念手稿


我的创作本体论_第13张图片
梦魇集#4《超图像》游戏概念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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