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思维与经济头脑

许小年先生对凯恩斯主义的批评，笔者感到非常的解气。之所以觉得呼吸畅快起来，是感觉有人将凯恩斯主义做成的棉被突然从脸上掀掉了。许小年认为：印钞票不能创造价值、财政不创造价值、计划配置资源的效率不可能比市场高、货币政策不创造价值。

这是凯恩斯主义的错吗？凯恩斯主义让全社会的钱变得很多，况且滋生的资本也是廉价的，可是在中国却不能一竿子到底。在笔者的印象中，党中央、国务院不知提了多少年的“支持实体经济”，回过头来想想，这么多年来谁做到了对中央决策心领神会？如果把每一年的中国经济前行都比喻成一场马拉松赛，谁能保证大家是在同一跑道上跑到了最后。是谁让凯恩斯主义失效的呢？

笔者本是一名坚定的凯恩斯主义者，但是当凯恩斯主义变出很多钱，而这些钱从银行流出后，去的领域未必是中央的初衷——实体经济，甚至会规避监管流入资本市场时，笔者的心便碎了。特别是这样的资金有如下雨一般分散而非洪流一般集中，对抗“大投行”力不从心时，笔者对凯恩斯主义便完全丧失了信心。

张维迎认为：在过去30多年，中国企业家主要靠套利，通过发现市场不均衡而获利，原来现在钱不去实体经济和一些实体经济经营者的投机心理有关，他们甚至组团忽悠了凯恩斯主义，但实际上是忽悠了自己。这些年来，他们在房市、股市的秋千上晃荡着，看着这边高、那边高的风景，忘记了厂子里的机器已日渐生锈。2016年股市下了一场雪，可是房市又开始风生水起，这是多大的诱惑啊！但是笔者还是劝大家头脑要赶紧冷静下来，所有人都应该重新认真思考：有限的钱投向哪里才是长久之计？

大家还是放弃投机来追求价值吧。我们应该明白：没有人能掌控市场将是迟早的事！没有了内幕，那么就不会有投机暴富的，这时我们干什么呢？是的，只有追求价值！比如对过剩的行业兼并重组，留下龙头老大，而被淘汰的也会收回本钱，收购者得到了价值，被收购者也体现了价值。我们买股票也将看重价值，中关村的咖啡店再也不可能出现人手一本电脑等待天使“投机”人的爆棚之景。当手机上收不到某支股票要拉升的信息时，也就是全社会的灵魂涤清之时。

至此，大家应该明白过去是谁在引导全社会的思维？其实是天上掉的馅儿饼。天上掉的是馅儿饼、不是雨，所以不会砸到每个人的头上。痴迷“天上掉馅儿饼”的思维也与美国商业文化的渗透有关，因为正是凯恩斯主义造就了罗斯福新政。我们将上市、进入500强视作成功，将Google、Facebook一夜暴富当成目标，对德国式的、专注每个领域的发展嗤之以鼻。我们被鲁迅骂了这么多年，公平正义也说了好多年，但我们锻造的似乎还是铁丝网，而不是悬崖勒马的畏惧之心。

这种比“博彩”成功率高很多的发财思维不仅漫延在大城市的高端写字楼，而且在民间也很泛滥。这些年来，乘着改革的东风，一些人的财富来得太快了，于是大家一致认为只有政策才有红利，而不是市场、不是法制。由于第一桶金的案例太多，社会上“钱生钱”理论油然而生，甚至有人在网上提问：钱生钱最好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呢？难怪很多人被非法集资的理财公司、暗箱操作的期货公司骗得倾家荡产。很多人拉着横幅维权，认为公平正义一定会为他们的投机思维买单。

当然我们也不得不佩服投机者善于寻租的心机，比如最近一轮的房地产火爆，一些城市房价上涨之快，一套房一年就涨了一个人一辈子的收入。这让笔者想起国人在国外买衣服穿一周再退的逸事，这里面的“钻营”意识本质是一样。

尽管投机者屡屡得逞，可是笔者还是要劝大家：钱生钱最好的方法是价值投资，而不是投机。价值投资在供给侧，在中国资本市场发展机制尚不健全之际，价值投资需要上溯到企业价值投资，而不能仅仅盯着资本市场，等政策行情去发财。

为了培养大家价值投资的思维，于是“新三板”诞生了。但可恶的是投机很快渗透到“新三板”，包括投机者的炒作，非法集资者乘机糊弄百姓入场，一些公司也摆起地摊卖原始股。要知道钱生钱没有最快的方法，如果有人承诺你“新三板”半年内价格翻倍进主板，那一定是骗人的。既然最贴近实体经济的“新三板”也不尽满足老百姓投资的需要，那么价值投资就还要上溯。

至此，我们不难理解什么是供给侧改革了。但是当这一说法日益流行时，笔者发现身边很多的人在努力寻找供给侧改革概念股，心不禁凉了半截儿。这还是想一夜暴富、还是想天上掉馅饼呀！不能再被这样的思维蒙住了双眼，为什么不去思考“股权”投资呢？为什么要盯着几只股票，而不上溯到人才、技术、资源的高度去考虑自己的投资，为什么不能踏踏实实的去产能、去杠杆、去库存、降成本、补短板呢？为什么创新创业的步子迈得如此沉重？

笔者有一次和一位小企业的老板聚餐时，那位先生突然大惊失色，大呼：“我的包呢？”原来他的公文包不见了。当他发现掉在桌子底下时，立刻拿起来、如获至宝的抱在怀里。这时他释然的告诉笔者：包里有他工厂的一个配方，他研究出来的这个配方一天能给他带来万元收入，所以从不离身。他骄傲的说：这项技术全地球只有他一人掌握。笔者建议他拿出赚的钱炒炒股，他摇摇头。笔者似乎看到了一个黑眼睛、黄皮肤的德国人。

如果那位先生的思维能成为我们社会的思维，如果大家都有如此经济头脑，那么中国经济真正的价值将存在于实体经济中，而互联网将是工具，所有的资本运作、现金流将围绕诸如这位先生的配方们，慢慢的滚雪球成国家经济的核心。但问题在于如果这位先生将他的技术包装上市，他能玩得过资本运作的空手道专家们吗？我们会发现这才是凯恩斯主义与实体经济之间最大的鸿沟。难怪德国一些企业不愿意上市。

所以，凯恩斯主义重视需求端没有错，供给经济学重视供给端也没有错。笔者不赞成让已故经济学家来预测中国经济的未来。但是有一句话倒值得玩味，那就是“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中国经济需要的是多方借鉴、灵活运用，才能做出中国特色。（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