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少有人知道巫婆原来是个公主。
角落里专用来打扫房间的魔法扫帚不知道，咕噜咕噜冒着绿色泡泡的药水不知道，角落里的面瘫南瓜灯不知道。就连那只巫婆每晚都要抱着睡觉，恨不得跪在地上叫主子的傲娇黑猫都不知道。
巫婆是在城堡里长大的，她有一整个房间的粉色公主裙，还有大大的蝴蝶结。她住在城堡顶尖上的房间，伸手可以碰到日月星辰。她和所有的公主一样，只要负责很可爱的等待王子。
“我想你们对公主是有什么误解。”在巫婆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她戴着亮晶晶的钻石王冠，站在城堡上看着底下的臣民说，“我们是有梦想的。”
但是没有人在听巫婆说梦想，臣民们都取下了帽子，有些上面还别着夸张的羽毛，他们扔向空中，挥舞着双手。还有些俊俏的青年，吹起了口哨。
他们都在欢呼：“我们的公主多可爱啊，她在等待哪位王子。”
“嘿，我没有在等待王子。我说，我是有梦想的。”巫婆叉腰，她有点儿生气了。于是她当着广场上千百个臣民的面，把王冠取了下来。
那天是巫婆干的最酷的一件事。在国王“不不不，你不可以这样做”的劝告与阻拦中，她毅然决然的放下王冠，换下公主裙，回房间收拾了一个小皮箱，准备离家出走。
“你不可以离开城堡，以后王子来了会找不到你。”国王把巫婆放在小皮箱里的布偶熊拿出来，企图阻止她的离开。
“他们来找我是因为我是公主，根本就不是因为爱。”巫婆抢过布偶熊，恶狠狠的塞进小皮箱。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爱……或许、或许一见钟情呢？你知道的，爱情这种事情是莫名其妙的。”国王眼珠溜溜转了两圈，额头上开始淌汗珠。
“我要的不是爱，是梦想！”
巫婆坐在小皮箱上，里面塞了太多东西，她企图把他们压扁，好挤出一点多余的空间来。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国王无奈了，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汗，问。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厉害的巫婆。”巫婆提起小皮箱，戴上米色的遮阳帽，就好像要去旅行一样，“我会调出世界上最厉害的药，让所有姑娘都拥有公主一样金色的长发，牛奶一般的肌肤。除了住在城堡，其余的地方都变得和公主一样。你看吧，到时候那些王子会昏了头地找真正的公主。不管现在陪他们的姑娘是多么美丽迷人。他们找的都是那个脸上有雀斑、躲在黑暗森林里肤色蜡黄的巫婆公主。？那些姑娘再好看也没用，除非她们住在城堡。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爱我。”
说完巫婆哈哈大笑，好像这个话题有趣极了。
国王也生气了，他说：“好吧，既然你想要梦想。我知道你只是叛逆期到了，大家都知道十六岁是个很让人头疼的年纪。你想走就走吧，不要再想回城堡了。”
巫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往东边的黑暗森林走去。一次头也没有回。
现在的巫婆明白了当初的自己好像真的是很叛逆，她在黑暗森林住了快五年了，还没有研究出公主药。
而且她被骗的很惨。
一开始她花钱买了魔法扫帚，结果发现这东西只会打扫卫生，不会飞。然后她又买了一大口锅，试图煮汤给自己喝，可是汤咕噜咕噜冒着绿色的泡泡，有个资深老巫婆夸她说“你可真是天生做毒药的料啊”。
巫婆公主不开心了，她想要发脾气砸坏这个锅的时候，资深老巫婆又劝她：“看你这个小身板，可以勉强住在这锅里，要知道黑暗森林的房价可不便宜呢。”
好像是这样没错。睡在锅里的第一晚，有只黑猫跑进她怀中蜷缩着睡觉。巫婆差点心都化了，她可是个猫奴。
于是为了黑猫，巫婆不得不先做一些挣钱的工作。
比如海里美人鱼公主要跨种族恋爱，巫婆给了她把鱼尾变成腿的药。可是药都是有副作用的是吧，而且美人鱼公主好歹是个公主，她还怪穷的，医药费也付不起，巫婆就要了她甜美的歌喉。
如果你不会歌唱，甚至无法将一腔爱意表达。
尽管你救了他，但你只是个普通姑娘的时候。
王子还会不会爱你呢？
很显然不会，王子以为他睁眼看见的第一个姑娘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于是美人鱼公主的姐姐们，又来找巫婆。恳求救救她们可怜的小妹妹。
巫婆受不了她们充满焦急委屈、如同海水般湛蓝的漂亮眼眸。于是她给了她们一把匕首——是用公主们海藻般的长发做成的，锋利无比。
但美人鱼最后把匕首扔进了大海，她看着心爱的人在宴会上跳舞，与新娘拥吻，以后他们还会在金殿堂里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伤透了心，那个姑娘才是真正的公主。
她也做不到把匕首插进王子的心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让她神魂颠倒。
“或 者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成全。”
然后她化成了在阳光下耀眼易碎的泡沫，巫婆看着泡沫与大海，心里怪难受的。
巫婆还见过一个公主的母亲，准确的说是继母。她长得美艳极了，巫婆一度怀疑她是为了钱才和国王在一起的。
她找巫婆要了一面会说话的魔镜，为了讨顾客欢心，只要继母问魔镜谁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人，魔镜都会说“当然是王后您啦。”
这面镜子颇得继母欢心，一来二去，继母和巫婆也成了好朋友。偶尔下午茶的时候，继母会给她带来蔓越莓饼干和红茶，巫婆觉得她很有趣。
但继母偶尔也会很沮丧的过来找巫婆，好几次漂亮脸蛋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这个可人儿不止一次两次和巫婆说婚后生活多无奈。
国王是真的很爱她，她也真的很爱国王。她说国王是世界上能让她感受到安全的人。
“但国王还有个十六岁的公主，大家都知道十六岁是个让人头疼的年纪。”
巫婆听到这话的时候羞愧的低下了头，小声的附和继母说是啊。
十六岁的公主弄坏了她的魔镜，不和她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最后离家出走了。
继母试图让猎人追回她，最后也只是无功所获。
“或许她更加喜欢亲生母亲，代替不了的东西怎样都是代替不了的，对吧？”
说完继母就失落的回了皇宫。巫婆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继母嫉妒公主比她好看，才想要害死她。
巫婆觉得他们都是放屁，他们是没有见过继母有多漂亮。
他们还说继母企图用沾了毒药的梳子害死公主，拜托巫婆界还没有发明靠梳头发就能毒死人的药好吗？
他们还说继母打扮成老妇人，敲开公主在森林中小木屋的门，递给她一个红苹果，毒死了公主。
拜托你们的心不要那么黑暗好吗？那可是黑暗森林里第一个苹果，继母为了讨好公主才送给她的。鬼知道公主吃太快噎住了。
总而言之，巫婆生气极了。尤其听到后来公主被王子吻醒，继母被处绞刑的时候。
她借了邻居的飞天扫帚去了城堡，愤怒的对公主说：“嘿！十六岁是个让人头疼的年纪，但她真的很爱你的父亲和你，你可以不用接受她，但不能用你的狭隘和自私让她走上绞刑架。”
公主不为所动，叫人把巫婆赶出去，说她是邪恶的继母的帮凶。
巫婆快要气哭了，谁还不是个公主怎么的？
她骑着飞天扫帚在空中，摇摇晃晃想要掉眼泪。她看见继母被压着走上了绞刑架，底下的人愤怒的喊着杀死她。
巫婆飞到继母面前，她简直憔悴极了，以前琥珀色亮晶晶充满生气的眼睛里全是失望与难过。她看见巫婆，又开始扑簌簌的掉眼泪。
“你不应该来见我，他们会说你是邪恶的巫婆，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极了。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公主。”继母垂下了头，她金黄顺滑的头发依旧乖巧的垂在肩上，你们看看这个人有多漂亮，怎么会去嫉妒别人的美貌。更何况那个公主并不好看。
“你走吧，我会和他们说我从不认识你。你可以继续在黑暗森林里生活，报酬我早就准备好了，猎人会替我给你。希望以后，不，没有以后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喝下午茶，你有趣极了。”
巫婆觉得自己快被眼泪鼻涕哽死了，紧紧抱着怀中的黑猫，把泪水蹭在黑猫毛茸茸的后脑勺上。
“我不知道跟他们解释有没有用，人们都不相信我，他们更相信公主假装出来的软弱和无助。”
“国王不相信你吗？”巫婆问了一个愚蠢问题。
“不，我想他根本就不爱我。他需要的是一个代替前妻的人，可就像我和你说过的，有些东西怎么都代替不了的。巫婆，我的人生好像有点可悲。为什么一定要找个和以前相似的人，爱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互相磨合的过程吗？”
继母被绞死了，全国上下的人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义的事情，他们欢呼庆贺，准备公主和王子的婚礼。
“公主会后悔的。”巫婆坐在飞天扫帚上看着愚蠢的人们，对怀里的黑猫说，“她根本不算真正的公主，王子爱的只是她沉睡在水晶棺里的美貌。过上十年——她会变得丑陋——而且她心地恶毒极了，她会很惨的。”
巫婆说完，就飞回了黑暗森林。她是唯一没有祝福王子和公主的人，她知道，美人鱼对王子，继母对国王，才是爱。
（二）
继母给的报酬足够巫婆在黑暗森林买上一栋蘑菇房子，她再也不用躲在巨大的芭蕉叶下接待客人。
她跟邻居道别，把最后的一块奶酪给了小老鼠。把不会飞的魔法扫帚和黑猫放在锅里，用拖车把锅拖到了新房子。
巫婆不快乐，一点也不。
她想要有人陪她喝下午茶，给她展示自己新学的魔法和千奇百怪的药水。她还有点儿想念城堡里的国王。
十六岁可真是个爱离家出走的年纪。巫婆想回城堡，但国王和她说再也别想回来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巫婆安慰自己，更让她难过的，是她不想要梦想了。
于是她停止制作公主药，把魔法书收到阁楼里。爱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它多变、乖张。有时候伟大，有时候又卑微。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只会哭，却不知道它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公主药是测试不出什么的。
巫婆变成了真正的巫婆。
有一位公主常年失眠，她就卖给她安眠药，公主睡到城堡外长满荆棘玫瑰。
听说后来有位王子翻山越海，穿过荆棘吻醒了她。
有一位伯爵的大女儿参加王子的舞会，巫婆借给了她一双水晶鞋。伯爵的大女儿脚真是小极了，零点准备回往黑暗森林还鞋子给巫婆的时候却走得太快，掉落在台阶上。
最后嫁给王子的是伯爵的小女儿，因为水晶鞋她穿刚刚好。
巫婆一边吃饭一边对黑猫说：“我敢打赌，这王子一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鞋子合脚怎么会掉。我真该给他来一剂智慧，他蠢得就像那只以为能像自己妹妹一样变成天鹅的鸭子——它的父母难道没有告诉他，他的妹妹是捡来的，本来就是只天鹅。而鸭子怎么努力，最后也只能摆上我的餐桌。”
巫婆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银叉，然后戳中碗里的沙拉，用力的咀嚼。黑猫不耐烦的叫唤两声，巫婆鼓着腮帮子，起身去给它拿牛奶。
她现在已经能挣很多钱了，不仅能养活主子，她还爱上了收藏。
譬如一开始小美人鱼甜美的歌喉，送给继母的魔镜，睡美人的纺锤，只剩一只的水晶鞋。
有空的时候，巫婆会看着她的藏品碎碎念，眼睛扫过一件就要嘟囔一句：“爱是成全，爱是磨合，爱是勇敢，爱是……哦不，这样的痴迷不算爱。”
她的日子过得很安逸，所以她逐渐有些发胖，这让巫婆很忧愁。
直到有一天，巫婆正窝在椅子里戳腰上的脂肪发愁，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巫婆动也不想动，懒洋洋的问。
“我是个骑士，请问，龙在哪儿？”外边的人这样问。
巫婆翻了个白眼，这是近年来国王和公主们玩出来的新把戏，杀死龙的王子才可以迎娶公主。
他们自己都不明白龙做错了什么。巫婆却很清楚，因为龙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要打败强大的东西才可以证明自己。
看吧，看吧。这群人总是把爱建立在死亡上。
巫婆又恨不得给他们来一剂智慧，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脑子来装这个东西。
她起身抱着黑猫，给外边等候的骑士打开了门——不得不说，这个骑士真好看。
金黄微卷的头发乖巧的附在额头，他湛蓝的眼睛里盛了星辰大海，挺直的鼻梁还有他玫瑰花一样红润娇嫩的嘴唇。
他穿着骑士的铠甲，甚至还有红披风。可是他头上带的不是头盔，是王子的王冠。
巫婆准备把门狠狠的甩在这个人的脸上，她讨厌王子讨厌极了。
但是这个骑士说：“嘿，我想我认识你，你是那个远近闻名的恶毒巫婆。城里的人都这么说，但我不觉得。上帝保佑，我真是太幸运了。”
早在上次继母的事情，因为巫婆没有祝福那对公主和王子，就被所有人当成坏巫婆。有时候还有人恶狠狠的来警告她，企图把她赶出黑暗森林。巫婆不盛其烦，干脆拿起一节枯树枝，对那些人乌拉乌拉的瞎念一通，那些人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说自己被坏巫婆诅咒了。
屁嘞，你秃了是你自己到年纪啦。巫婆对你那如同鸡窝般杂乱的头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骑士亮晶晶的双眼看着巫婆，兴奋得脸颊有些泛红，取下胸前的红玫瑰，弯腰很绅士的说：“美丽的姑娘，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巫婆的耳朵尖一下就红了。
她邀请骑士进来，像以前继母在的时候一样准备了下午茶，拿出了珍藏的蔓越莓饼干，外头大风呼呼的，巫婆从来不怕冷，但她这次点燃了壁炉。
就连冒着奇怪绿泡的大锅，在巫婆眼里都是粉红色泡泡。
骑士越来越觉得这个巫婆心地善良极了，他说：“我早些年就认识那位肌肤如同白雪一般的公主，她想要嫁给我，却嘲笑我的梦想。”
巫婆愣了愣，双手捧着的红茶，眨了眨眼睛，问：“你的梦想就是杀死龙成为骑士吗？”
骑士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可怜的龙与很多勇敢的骑士披荆斩棘，最后来完成王子和公主的爱。那是爱吗？是吗？不是吧。”
“嘿，我也觉得不是！”
巫婆一听到这个就忍不住激动，她还记得自己阁楼上封存着一打一打关于公主药的配方。她早就应该知道的，这个世界这么大，绝对不止她有这样的想法。
房间里暖融融的，通红的火焰在巫婆的眼眸里跳动，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掩盖住了她发红的耳朵尖。
巫婆握紧椅子里，大大的巫婆帽盖住她半张脸，黑猫在脚边打转儿。
她有点儿难过，放弃自己的梦想到底对不对呢？看到骑士这么坚定的样子又想像他一样，是不是三分钟热度呢。
总而言之，她有点儿愧疚。
骑士说：“我要去见龙只是为了证明我有多勇敢，公主都想嫁给王子，却要牺牲骑士。当王子成为骑士去见龙，她们又会怎么选择呢？”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要是这个世界乱了套，公主不嫁给王子，两双本来不该牵在一起的手，却非要跨越千山万水紧紧相握。
如果以后公主可以嫁给平民，王子可娶心爱的姑娘。或者少女与少女，她们可以在溪边梳长发编花环，吃同一个牛角面包。或者少年与少年，他们可以一起骑马，夜晚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爱有点乖张，像个只会哭的小孩，大家都很难明白它想要什么。但大家都可以拥有这个哭闹的小孩。
巫婆与王子都十分明白，爱是众生平等、是不惧世俗万难、是勇敢。是我的心看见你时候会激烈跳动，脸颊发红，在脑海里想好以后我们应该去哪儿喝下午茶。
爱是想拥抱他，不管是什么身份和别人怎么说。
“爱还是……当大家都以为她是坏巫婆的时候……捂住耳朵……用自己的眼睛去了解她……”巫婆眼珠乱转，捧着红茶的手轻颤，继续说，“我是个好巫婆。”
骑士拿起剑，歪头笑着说：“我知道。”
巫婆感觉要窒息了。
于是她收拾了屋子，叫黑猫看好家。带上点儿钱和可能会用到的一些药水，决定和王子去找龙。
他们走出黑暗森林，看见久违的日光，透过路旁的晶石折射出奇异的光彩。他们在结了厚冰的湖面上舞蹈，红披风像跳动的火焰。他们还帮一个小姑娘照顾一头她捡回来的受伤的狼，小姑娘长得很可爱，每个半月都会提着小篮子里头装着点心和花朵，和母亲说去看外婆啦。然后从树林里穿到这边来。
狼的伤腿巫婆其实早就治好了，但它看见小姑娘的时候还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小姑娘之所以不怕它，是把它当成了一条受伤的狗。
狼知道真相的时候哀嚎两声，悲伤又坚定的说：“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然后它继续保护这个和小兔子一样脆弱的姑娘，她穿过树林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她，而且也不会迷路。狼一直跟在她身后。
巫婆骑士和他们告别的时候，狼还坐在小姑娘身边迫不得已的摇尾巴吐舌头。
骑士送给巫婆的玫瑰花快要枯萎了，在她找办法让花朵保持新鲜的时候。有个傲慢的王子踢翻了她的药瓶，并且拒绝道歉。巫婆生气极了，把它变成了一头狮子，骑士摘果子回来的时候惊呆了，她淡然的说这是刚刚捡到的猫。
狮子这会儿才肯服软，请求巫婆将他变回来。巫婆把玫瑰花保存在玻璃罩里塞给狮子，说：“有个姑娘爱上你的时候你就会变回来了。”
“那她会是个公主吗？”
巫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回答：“不一定，但她爱你。”
“可是谁会爱上一头丑陋的狮子！”
“会有的。”
等巫婆和骑士快到龙谷的时候，她听说玫瑰花差点枯萎，狮子变成了人，也不再傲慢。他真的遇见了一个那样的姑娘，甚至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和她在一起。因为他明白，真心比王冠珍贵多了。
龙谷的风声很大，应该是那些龙扇着巨大的翅膀在山谷里飞来飞去。巫婆和骑士说话要很大声说。
骑士要去叩响大门的时候，巫婆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大声喊：“之后你要去哪里？”
骑士的手停住了，他见到龙就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以后该去干嘛呢？
巫婆是故意这样问的，因为她的公主药还没有做好。她预感到自己要被抛弃了。
龙谷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骑士的红披风在巫婆眼前动荡。巫婆取下背囊，把里头满满当当的东西倒在地上。看见的第一个晶石、湖泊上的碎冰、小红帽送的甜点、狮子的一撮棕毛。她收集癖还是没变。
巫婆本来想大喊让骑士和巫婆在一起吧！但是她放弃了。
她看见骑士的时候会心跳加快，脸颊发烫。会有无数的话想和他说，两个人的思想彼此接近。但骑士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她的还遥遥无期。
更加重要的是，当她问骑士未来的时候，骑士没有回答。
他不确定的未来，都还没有决定将你参与。
巫婆后来没有看到龙，她把东西留给了骑士，然后自己回了黑暗森林。
她就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甜蜜的旅途，被糖果蒙住双眼，玫瑰花扎满心脏。变出来的魔法充斥粉红色泡泡，巫婆明白自己是三分钟热度。那个骑士甚至到龙谷了还没取下王冠。
他们拥有过很美好的时光，就像继母在的时候一样，彼此有许多话要说。但巫婆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已经不止她一个人明白爱是没有界限的了。从美人鱼到继母，睡公主到小红帽再到野兽。只要是相爱，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都可以肆意享受这世间最甜蜜的事情。
巫婆和骑士不是没结果，但他们也许不是特别相爱。
在跨越最后一条小溪的时候，巫婆终于回到了黑暗森林。她有点儿狼狈，头发湿漉漉的，看见蘑菇房子的时候开心极了，蹦跳着去敲了敲门。
头上有黑猫耳的少年打开了门，看着有点傻的巫婆，碧色的眼睛盯着她，说：“欢迎回家。”
巫婆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耳朵，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窝在怀里毛绒绒的一团。她为了养活黑猫才看过那么多故事，继母走的时候她眼睛红肿的像个核桃，黑猫用尾巴扫了扫她的脸。
他才是看过所有喜怒哀乐，并且没有离开的人。很多很多个温暖的下午茶与一百零一次失败的公主药，没有嫌弃过她逐渐发胖，也没有怪她不顾一切的去找龙。他做的只是不离开和说一句欢迎回家。
管别人的爱情是什么模样，只要真心就好了。黑猫或许没有梦想，但爱这种东西很莫名其妙。
巫婆歪着头，眼睛笑成了月牙。
“爱是陪伴。”
这是她写在魔法书第一页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