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乃唐王朝二任帝,亦为吾国史上“最有作为之帝”者之一。然,众所周知,李世民乃以左道夺位,故世众疑其有诈于开国史,极尽渲染其开国伟业之君之高大形象,且贬低父兄姐弟功绩。
于正史中,李世民乃唐王朝开国之绝对策划、构建者,而其弑兄弟之行亦属正当防卫,然世众之疑无断。
一:李渊太原起兵乃自愿亦或逼迫?
于李渊举兵反隋乃李世民逼迫之说,不少后世史学家均疑之。其自称十八岁举义兵,亦为一有意于时间之误导。因,无论从史料记载亦或常理推断,李渊身处乱世,戎马半生,官场捭阖不倒,断无可能为一窝囊废。反之,李家一朝举旗,乃李渊经数年经营之结果。王夫之于《读通鉴论》中道:“高祖慎之又慎,迟回而不迫起,故秦王之阴结豪杰,高祖不知也。非不知也,王勇而有为,而高祖坚忍自持,姑且听之而以镇静之也。”为证此事,且遍观李家举旗之事。温大雅乃李渊任太原留守记室参军,其撰写之书——《大唐创业起居注》乃李渊太原起兵最原始记载。据该书所载,早于大业九年(613年),李渊与宇文士及于涿郡(今北京)“密论时事”,可见其时已生反隋之念。不久助隋炀帝称帝之大功臣杨素之子杨玄感起兵反隋,其时李渊为弘化郡(郡治在今甘肃庆阳)留守,握有关右(函谷关以西)十三郡兵,大舅子窦抗劝其起兵,李渊以为时机尚不成熟,故未同意。杨玄感起兵为朝廷平定后,全国各地农民起义仍如火如荼,并极速席卷全国。
大业十一年(615年),隋炀帝因大将李浑门族强盛,亦因一讖言——“李氏当为天子”,尽诛李浑及其宗族。李渊与李浑处相似处境,此时恰夏侯端劝其起兵,李渊于其言深表认同。
至此,其反隋之心已公开表露,仅待时机。大业十二年(616年)底,突厥乘李渊南下镇压起义军之机,攻取其管辖马邑(今山西朔县)。隋炀帝怪罪于李渊,命人前往囚捕李渊,后或虑及东都形势紧张,隋炀帝又下令赦免李渊。其时长子李建成、四子李元吉尚于河东,力量分散,并非起兵之绝佳时机。但于此情况,李渊除起兵已别无选择。据记载,其时李渊道于李世民:“隋朝气数将尽,李家奉承天命,本该现起兵,仅尔三兄弟尚未聚集。”故李渊命李建成于河东潜结英俊,李世民于晋阳密招豪友,为起兵招揽人才。随后,李建成、李元吉及李渊女婿柴绍陆续到达太原。与此同时,李渊命晋阳令刘文静等四处征兵。
而其时李渊身侧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二者实为隋炀帝用以监李渊者,自成李渊起兵障碍。此年夏,李渊以二人勾结突厥为由杀之。解决内部障碍,李渊亦需应对突厥威胁。突厥乃其时北方一支较强少数民族力量。隋末诸多起事者,均曾向突厥称臣,如刘武周、窦建德、梁师都、高开道等。一为不与突厥为敌,另一亦可借助突厥壮大声势。李渊亦意属拉拢突厥之策,向突厥始毕可汗称臣,既得突厥支持,亦解除受突厥攻击此后顾之忧。李渊之联络者乃晋阳令刘文静。其时有不识时务者如西河郡(治今山西汾阳县)丞高德儒坚决反对李渊起兵,李渊命建成、世民二者前往攻打,亦命太史令温大有同行。临行,李渊道于温大有:“此次胜败关乎反隋大业成败,吾儿年少,方请汝参谋军事。”言语之间,李渊显然乃谋大局者,而李世民尚为一父寄予厚望,亦弗能使之无忧之有为青年。
李建成、李世民无愧于将门之后,二者与众同甘共苦,身先士卒,极快攻下西河。城破后,李家军于城内军民秋毫无犯,仅杀高德儒,兵民闻之大悦。自发兵至返,前后仅九日。李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若此兵,足可横行天下!”随后,李渊以为时机成熟,故以年方十五之三子李元吉留守太原,亲领三万人向关中进发。同时发布檄文,宣布尊隋炀帝为太上皇,立代王杨侑为帝。西突厥阿史那部首领阿史那大奈,亦率众配合李渊南下,拉开李唐争夺天下之幕。
其时李建成二十九,李世民二十,皆为活力四射、矫健勇武之年。然李渊无疑为绝对主事。然正史中何以如此贬低李渊、李建成及李元吉?应为李世民有意为之。李世民并非隋炀帝此流昏庸无良之辈,其以玄武门政变,由次子入继大统,此行不合乎法统、伦理,不足以垂范后世。因此,李世民称帝后便意属篡改史实。
贞观史臣于撰写《高祖实录》及《太宗实录》时,大肆铺陈李世民于武德年间功劳,竭力抹杀太子建成功绩,贬低高祖李渊作用。亦将晋阳起兵此密谋述为李世民精心策划,而李渊则为完全被动者。历史经此般描述,李世民便成开创李唐霸业首功之人,皇位本应属其,李渊退位后,便理应由其继承皇位。李世民改写历史此努力之果为:五代修《旧唐书》、北宋修《新唐书》,皆为其误。而《资治通鉴》亦延续二书主论。
李渊亦为史上鲜少倒霉开国皇帝。诸开国鼻祖常为子孙述以英明盖世、威震寰宇,而李渊却为例外。为突显其子之英明,只得受屈。于其子万丈光芒之下,李渊留于史中之影,显为平庸化者。
二:玄武门之变乃被动亦或主动?
每一鼎盛王朝均以鲜血、白骨铺路。李世民便以“玄武门政变”,残杀自家兄弟此举登上帝王宝座。然,李世民亦弗似不讲人伦者,因此,可想见,“玄武门政变”乃李世民一无解心结。或正因此,李世民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历代皇帝不可调阅记录其言行者——《起居注》此惯例,成日后修订历史之重要疑点。
司马光于编撰《资治通鉴》时,便明言,《太宗文皇帝实录》中于玄武门之变者不可轻信。时至今日,经千余年时间之冲刷,“玄武门之变”之实早已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而世人于千年历史迷雾,仍极具探求欲。揭开此迷雾,首应予太子李建成一正确估计。历来史书所记载之李建成,阴险狡诈,好色贪功,让位于襟怀磊落、英明神武之李世民实属当然,若非如此,中国便无大唐盛世。然而,从历史重重浓雾中,隐约可见,李建成与上述形象存极大距离。
先言其能。前者已言及,于李家起兵前,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并肩作战,所起作用不相上下。李渊晋阳起兵之后,李建成西渡黄河,攻克隋都长安。随后李世民攻下王世充之洛阳。其时,长安战略地位并不亚于洛阳,甚而犹有过之。李建成于战争初期即占据长安,顿时使唐军成一最具希望问鼎中原之割据力量。
此后,蜀地势力不得不下决心依附于唐,西秦霸王薛举为切断于西北成孤军,王世充占据洛阳以西亦成死路,其时突厥蠢蠢欲动,然因顾忌强大唐军,及坚固长安城而按兵不动。随后,李建成与夏王窦建德相持,将其时气势正盛之夏军挡于太原外,军功比之李世民毫不逊色。且李世民军功高于李建成,亦仅于李建成为太子期间,后仅镇守长安,无甚多为战之机。此般人物史上比比皆是,诸如隋炀帝兄长杨勇、康熙两立两废太子胤礽,等等。且于纵观唐开国者诸史,吾以为其军功亦有诈,乃嫁接而成,后续吾将另著文以释之。
复观李建成人品。史书上最不堪记载应为与父亲妃子通奸。史书有言李世民于武德九年(即玄武门之变当年)密奏高祖,道李建成、李元吉淫乱后宫,然李渊未采取过激行为。此事视之似无可能,或李渊脾气极为平和,然亦无可能窝囊至使此事不了了之,且后续宠当事人。
司马光于《资治通鉴》中含糊道“宫禁深秘,莫能明也”,或此罪名本为莫须有。无论于正史中,亦或稗史小说中,李建成内斗智慧并不高明。其虽一度以阴谋家身份现世,然其阴谋却屡屡失败,而其弟则一举成功。此何能不使观者以为李建成实不擅窝里斗。且李建成不断排挤李世民,起初确非全为其本意,其三弟李元吉于背后点不少邪火。后确受威胁,方始主动排挤其弟。
反观李世民其人所为。正史中,李世民于李建成、李元吉可谓一忍再忍,直至忍无可忍,乃忠义孝悌之道德典范。然,于玄武门之变之前,李世民究竟是否实为一度被动忍让?非也,且正相反,据记载,李世民存取而代李建成之意。
据史书记载,武德四年,李世民攻打洛阳前带房玄龄拜访远知道士,远知预言:“你将为太平天子,愿自惜。”李世民于此话颇为重视,此年攻下洛阳后,便招贤纳士,设天策府、文学馆,俨然君王气派。或其此时已坚定夺位之心。其时大臣封德彝便注意到,李世民自恃功勋卓著,不甘居于太子之下。
可见,与李建成、李元吉之争中,李世民于情于理均为主动出击。仅李建成得其弟李元吉及后宫、朝中多数高官,甚至父亲支持,李世民不可避免处于弱势地位。形势要求李世民必须不断示弱退让,保存实力,营造环境,以求一击必杀。
史书中一事使人生疑。突厥退兵后,李渊命兄弟三人进行骑马射箭比赛,一分胜负,李建成将一劣马予李世民,结果劣马失蹄三次,李世民均适时跳离马背,免于遭殃。此事疑点重重,更像李世民所设陷阱,因由有三:
一,李世民与李建成明争暗斗多时,何至使李建成挑马于己?
二,李建成明知李世民久历沙场,骑术高超,无可能不识蹶弓劣马,却于父亲及众目睽睽之下使出此等拙劣手段,其智商便如此之低?
三,李世民即便碍于情面而骑此劣马,一蹶即当换骑,何至三蹶?仅可解为,李世民故意放大事态,使父皇、大臣以为李建成乃有意加害之。
玄武门之变前两三天生一事,亦为决定性事件,疑点更大。当天,李建成、李元吉招李世民入宫宴饮,予其毒酒,结果李世民“心中暴痛,吐血数斗”,却大难不死。更不可思议者,“吐血数升”竟于几天后便生龙活虎现于玄武门前,力挽强弓射杀长兄李建成。以现观之,实乃将观者作白痴而待。
由上可判,史书中所述李世民乃施以重彩者,劳心费力为其上妆,应为其手下房玄龄等主管编修《国史》《实录》。
然,李建成亦曾主动出击。于秦王日益增加之势,太子李建成无疑比诸君更为焦虑。其对策便为分化、瓦解秦王府文武将佐,企图孤立之,而后一举消灭。然而,李世民计高一筹,其将计就计,使手下假装离开长安复偷潜回天策府。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收买诸多东宫势力要人,其中二者于玄武门之变中起重用。一为王晊,其于玄武门之变前一两天向李世民密奏“李建成、李元吉正在密谋害秦王”,故李世民决定先发制人,召集部下策划政变;另一更重为者为玄武门总领常何。正因常何合作,李世民方可伏兵玄武门,袭杀李建成、李元吉。而常何早于洛阳之战时便追随李世民,后虽曾随李建成征讨河北,但入长安却奉李世民之令。由此,不由使人疑之,常何乃李世民处心积虑潜于建成身侧一棋子。
于玄武门之变资料,仅见于房玄龄等删改之《国史》、编修之《实录》,后新旧《唐书》等正史均取材于此。于稗史中竟无异之且存价值者,弗能不叹服李世民与其史官心思之缜密。
故而,李世民非但窃其父兄之国,亦无耻篡改史实,为使其形象光大,而抹灭唐高祖、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及诸多武德功臣功绩。其人品相实为令人不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