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连载】山高路远（1）

图片来源于网络

行路脚下狠狠地踩着车子的油门，眼泪却也加了速似的流了下来，很快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好打开转向灯，把车靠向路肩，想停一下，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装满了煤的大货车像一只刚刚下山的猛虎，体型硕大，杀气腾腾，侧卧在公刘县往省城长安的309国道旁，各色的车辆一辆一辆的卷着冬日的尘土从它旁边奔涌着超了过去。坐在驾驶室里的行路伏在方向盘上，肩头一上一下地耸动着，眼泪混着鼻涕、口水，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在这个刚刚成年的男人的脸上、身上和沾满了煤屑的衣服上。开始时他还只是呜呜咽咽地控制着自己，不一会已经开始嚎啕大哭，这是自从他走出校园以来再也没有过的一次哭泣，哭声里有悔恨、有伤痛，更有对大哥的愧疚。

行路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虽不是独子，却也是父母的心头肉，额外得到了很多的宠爱。所以，从小他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上学时出了名的不服老师管教。打架、闹事、交女朋友，无恶不作，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所以初中没读完，就被赶出了校门。长到这么大，行路生活里只有一个让他敬重而又带有几分畏惧的人：大哥行云。

大哥是家里的长子，从小懂事，听话，聪明，长到18岁时去当了兵，6年以后带着一身汽车驾驶和维修的本事复原回家，在公刘县的矿山和省城之间跑远输。在行路眼里，大哥站在那里，就是一尊铁塔，什么行如风、坐如钟，棒打一条线、棍扫一大片，在大哥那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孩儿把戏。可大哥却常常告诫行路以后有机会了还是要多看点书，公刘的大山，山高路远，要真的走出去，不仅要吃得了苦，还得要浮得住财。行路每次都说知道了，在他想来，走得出去走不出去不都是一样吗？反正是跑运输，车轮一转，从公刘到长安，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事。只要大哥在，其他的事情他才不在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公刘县地处渭北，沟壑纵横，因周人先祖后稷四世孙公刘曾在此开疆立国得名，古称豳，秦封邑，汉置县。这里虽然耕地面积有限，四周都有大山与外界阻隔，但是煤炭、油气资源储量却异常得丰富，据矿上的人说，光是这公刘煤矿的煤炭储量就有近30亿吨，且开采不完呢。自从公刘县有了煤矿开始，全县就有了一大波人围着煤矿上跑起了拉煤的生意，行路的大哥行云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行路离开校园以后也跟着大哥到矿上跑起了运输。刚开始只是帮着大哥打杂，看车，排队，拿号，慢慢的，大哥开始教他开车、修车、跑车。一两年下来，他也成了公刘跑长安的309国道上一只出了名的猛虎。在309国道上拉煤的人群中间，行云、行路两兄弟虽谈不上什么响当当的名号，但能跑的比他们快、拉的比他们多的，也数不出几个人了。

可是，就在今天早上，大哥，死了。而且，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死在了他现在驾驶着的货车的车轮下面。现在，车轮上还沾着大哥的血迹，驾驶室的后排还放着大哥御寒的军大衣。

山高路远（2）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1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