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加班，今年say no

在“一家三口断奶了”一文中，我写道自己作为三口之家的一把手之后，有“几怕”。其实忽略了首怕：加班。

在这个单位这个部门做编辑八年了，每一年都要加班，少则几月多则大半年。可以说：忙是主题，累是状态，加班是常态。未婚未育前倒没有多大感觉，反正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本来就简单，除了读书运动回家看妈，也没有多重大的事件会和加班冲突，而且加班一个月还可以多拿一千元的加班费，发工资当天似乎还有些小爽小乐。

结婚后，先生抱怨过我的加班，尤其是孕期。清晰记得我挺着肚子，在2012年的冬天的晚上，加班归途的长安路上，看到小贩卖着热烘烘的糖炒板栗，一向很少买零食的我果断买了一包，不为自己，潜意识里觉得先生和婆婆会对我的加班不悦，用这暖暖的板栗冲散不悦吧。因为加班是单位的传统，我无力改变，能够改变的就是自己和自己人的态度吧！然而，板栗显然也是无力的。先生抱怨：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状态？你不为自己也要考虑肚子里孩子的感受啊，让她和你一起加班！女…强…人！一旁看着的婆婆也默默表示赞同。我顿感委屈，加上疲惫，懒得再说，奔向床上蒙头睡去。

后来孩子出生后，有公公婆婆的细心照料，似乎我能够放心工作了。确实，在2013年还勇气可嘉地竞聘了高一级的职位。然而呢，我真的不是骨子里的女强人，只是一个既然做就认真做的平凡员工。早上七点出门孩子一般还没起床，晚上加班的话，回到家孩子已经进入梦乡。偶尔孩子早起，看到我出门上班，从奶奶怀里挣扎着要扑向我的怀抱的瞬间，在前一秒还笑脸给小不点说再见，电梯门合上的下一秒一股热流就从心头涌向眼眶。这些镜头，多少个作为职业女性的母亲会有同感，多少次辞职二字在心间划过而又在面对现实生活状况时恢复冷静、理智，忍耐而继续坚持。所以，表面的似乎安心，内心是对孩子和老人的歉疚。

光阴似箭，孩子五岁了。公公婆婆上有老下有小，八十八岁的外婆疯了，只认婆婆，却也常常骂骂咧咧…。我们于情于理也该自己照顾小的了，让婆婆安心照顾她的母亲，《弟子规》曰：亲爱我，孝何难。亲恶我，孝方贤。

一个多月来，一切顺利，小家整洁有序，孩子健康快乐，一直在工作上无比认真用心的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家里认真用心的话也可以找到成就感。家庭和孩子这辆火车我有信心驾驶好。

然而，三月下旬加班来袭，一切都不好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托管班可以托管到晚上七点，我加班后九点才能到家，更别谈孩子每天的功课谁来辅导、周末的培训班谁来接送了。坚持了一个周我加班让先生接孩子，但不出几日他就失去耐心，而且他出差的话怎么办？终非长久之计。我很认真地写好了不加班的申请，还让先生过目看措辞是否合适。但是怎一个愁字了得，加班是部门多年的传统，每年加班高峰各级领导还会巡视探望，招聘新员工也一定会问能否接受长期加班，如果不能果断不招。我这次如果不能批准可能就需要辞职了。

但真的是箭在弦上了。这个可爱珍贵的小尾巴，真真是我的小尾巴啊！我买菜带着她，寄送快递带着她，同学聚会带着她，逛超市带着她。但是我能上班带着她吗？加班带着她？我有我的生活工作坐标轴，她有她的生活学习坐标轴。我无分身术，只能找出路。

先生体会不到，遇到他工作压力大的时候甚至更加不给力，已经冷战中。于是我自己宽慰自己：没事儿，和领导谈吧，之前最不愿意给领导添麻烦或者说个情啥的，现在是火烧眉毛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能申请不加班最好，申请不下来大不了就是辞职走人，休养生息两年，照顾好女儿的同时说不定再添个老二，然后想工作了就去那个朝九晚五的小点儿的出版单位重操旧业，我就不信凭着自己对文字的热爱和笔耕不辍，再找份类似工作能有多难？

和领导谈的那天是上个周一，那天也真是个令人想要找它谈谈的天气和交通，一大早天冷车堵，我在路边等车冻得手脚冰冷。迟到半小时，到了暖气办公室坐了两小时还不敢脱羽绒服。然后呢，在一个完全没有准备的状态下和领导说起了加班的困难：本来是领导和我商议招聘新人招一个还是两个。我突然想到自己的不稳定因素，于是乱七八糟将家里实际情况和盘托出，表示能多招就多招吧，以免影响后期工作。本是申请不加班，上司也是女性，经历过这些深有体会，她已经坚持到孩子大了，聊着聊着辞职就赶出来了。当辞职二字出现，我不知怎么眼睛就酸了，想起在这个地方坚持加班过来的无数个夜晚，想起和同事相处得情深被他们尊称“妙妙姐”，想起也许马上和文字工作也许要say bye，想起师大美丽的校园和实惠的食堂，想起八年来领导们对我的培养，我也许会像某位离职的那位同事一样办完辞职手续后独自在师大路一边哭一边走回去，从此不归途……上司和我聊了很多家常，关于谈话主题的回复关键字，抓出来就是：说她权限有限，会呈报上级领导。

回到自己的英语编辑室，怕被组员看到哭过的脸，一直低头佯装看稿子，但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无声的眼泪鼻涕使我不断地抽取抽纸，他们还是发现了，不知情的以为我感冒了，劝我请假回家休息半天。我调整声音努力正常地回答：我没事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