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陪送母亲上下班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母亲由父亲所在的丰城公路段家属工,转为其下属单位丰城油毡厂的正式职工。虽然是大集体编制,但对母亲却是梦寐以求的身份置换。母亲很高兴,全家人也很开心。

然而,事物总是有着正反两面性。母亲所在的油毡厂,位于城区东门外的老工业区,当年的农药厂、化肥厂、磷肥厂等大型国营企业都在这个区域。油毡厂就在农药厂与化肥厂之间,距离我们家住地丰城公路段大约有四、五公里。

那时,公共交通很不方便,人们上下班大多是步行或骑自行车。母亲虽然年轻,但不会骑自行车,如要长年累月步行这么远去上班是不现实的。

起初,母亲是由我的父亲骑着他那辆二手自行车接送上下班。但父亲有些瘦弱,骑车搭载身高体重的母亲,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母亲说坐在父亲的自行车上,就像坐在摇椅上,咿咿呀呀晃个不停,心都提在嗓子口了,有几次还翻了车,屁股也摔痛了。父亲却说母亲太笨重,自己跳不上车,载她太难了。见此情景,我暗下决心,尽量抽时间接送母亲上下班。


作者与父母、小妹

那时,我在郊区中学任教,寒暑假和节假日,便负责接送母亲上下班,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风霜雨雪。母亲上晚班时,一般是由我接送。但母亲搭坐自行车,有一个特殊要求,她要先坐上后座架,再由骑车人骑上车前行。

母亲的这种搭坐方式,对骑车人的体力与车技要求很高。没有相当的体力,那是难以骑动自行车的;没有娴熟的技巧,更是难以骑稳自行车。搭载这种方式坐车的人,一般有两种上车骑行法。一是运动式,骑车人扶住车把稳住车身,让搭坐人先坐上后座架,然后左脚蹬上左踏脚板,右脚用力迅速向前撑地,使自行车跑起一定的速度依着惯性向前,再将右脚迅速提起抬过三角架的上横杠,踏上右踏脚板,双脚蹬转行驶。它的关键在于起跑的速度与车身的稳定,有相当的难度,搞不好就会车翻人跌。

另一种是原地式,骑车人和搭坐人都先分别坐上自行车的骑位和后座架,骑车人右脚踏在右踏脚板上,左脚立在地上稳住车身,然后右脚用力蹬踏脚板,左脚往前猛的一撑,迅速提起踏上左踏脚板,转动链条使车向前运动。这种方式,全靠脚的力度,最好选择有点斜坡的位置。力度不够,自行车没有达到一定的速度,车身自然不稳,人翻车倒就不可避免了。我搭载母亲,通常采用这种原地起动的方式。

由于搭坐父亲骑行的自行车摔倒过,母亲对于搭坐自行车产生了恐惧。每次坐我的自行车,母亲都千叮万嘱地让我“慢点”。母亲白天搭坐还好些,晚上就更加紧张了。尤其是我喝了酒后送她上夜班,她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

记得在一个秋风瑟瑟的夜晚,既无星辰月亮,又寒气逼人,我参加一个应酬后,赶回来送母亲上夜班。母亲见我喝了酒,更是喋喋不休地告诫我“稳当点”。我毫不在乎的地应了声“知道了”,便按照惯例采用“原地式”的起动模式,搭载着母亲出发。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感觉今晚体力特别好,好像没有载人,车轻如飞。母亲在后座架上,不停地喊着“慢点”,我很自信地答复着母亲“不要紧的”。

我骑车载着母亲,沿105国道(现为剑邑大道)东行五百米,然后北拐进入解放南路。到了电影院,我们右转经大会堂和县政府之间的小广场,折向人民武装部,再上东方红大街向东前行。不一会儿,我们便过了丰城一中,出东门口来到了丰城钢铁厂大门边。此处已是城郊结合部,没有了路灯,四周阴暗,行人稀少。母亲再次提醒我“慢点”,我对她敷衍着“晓得的”。

转过钢铁厂大门,前面是段小下坡路,我躬身向前,马不停蹄地冲向漆黑的前方。突然,母亲在后面大叫一声:“前面黑隆隆的一团,好像停了货车。”我猛地一抬头,一辆装满长竹的货车,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那长长的竹尖几乎要刺上我的脸了。我赶紧向左一转车把,右袖刮竹而过。我和母亲连忙下车。母亲看了看现场,颤抖着说:“阿弥陀佛,真险啊!要是撞上去了,我们母子就没命了。”我顿时冷汗直冒,酒意全无。

我扶着自行车与母亲向前步行,待受惊吓的心平复后,再载上母亲慢慢地骑到母亲所在的油毡厂。母亲换上工作衣上岗工作,我坐在母亲车间的火炉边,等着母亲凌晨两点下班回家。也许是受到了惊吓,也许是疲劳所致,也许是酒精催眠,在轰鸣的机器声中,我靠在墙边,很快就睡着了,似乎睡得很沉,以至于母亲下班时推了我几次才醒来。

从这以后,母亲对于搭坐我骑行的自行车也产生了恐惧,她开始打听那儿有小型的女式自行车出售。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很快就在南昌市区买来了一辆。该车小巧玲珑,略大于儿童自行车,车架成V形,便于上下。其车轮直径不足四十厘米,高约八十厘米,重不过四、五十斤。母亲在院子里练习了一个下午,采用的是原地式起动模式,很快就能上路了。但为了安全,我和父亲还是轮换着骑车陪护母亲上下班。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骑车也熟练了,白天就自己骑着她那辆小自行车上下班。但母亲的车小速度慢,跟不上同事的车速,她上晚班时,仍然由我和父亲轮流陪护。过了两年,我结婚生子后,陪护母亲上夜班的担子就落在了父亲的肩上,我只是偶尔为之。

又过了几年,母亲退休了,我和父亲陪护母亲上下班的使命便宣告结束。那辆被母亲视若珍宝的“坐骑”——V形女式小自行车,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被束之高阁了。

如今,母亲已去世多年,每当想起与母亲风雨同行的日子,我都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便浮现在我的眼前。在思念母亲之际,我写诗一首,以表达对在天国母亲的呼唤!其诗如下:

        骑车闯夜途,醉酒载生母。

        下雨披蓑笠,凝霜挂耳弧。

        眼花逢险境,头晕靠毡炉。

        往事铭心坎,时光痛老夫。

【散文】陪送母亲上下班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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