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2

    早交班的时候主任又叨叨叨叨了很多，培训啦，学习啦，质控啦，安全啦……新月听的昏昏欲睡，她强迫着自己睁大了眼睛，余光撇到了站的笔直，认真听讲的盛雨遥。

他果然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啊，一晚上不睡不累的吗？

    交完班新月跟在盛雨遥后面查房，手机在白大褂里一个劲震动，新月偷偷摸出手机，几十条消息都来自袁小乐。

新月你在干什么？

今天有空去吃饭吗？

我给大圣断奶了！

你快醒醒！我要吃麻辣火锅！

………………

    新月脑袋都要炸了，袁小乐此时欣喜若狂地想和她分享给她宝贝干儿子断奶的喜悦，然而新月只能略显冷漠地随便回复了个表情。

向大夫这个病人肌钙蛋白是多少？

    盛雨遥偏过头，映入眼底的是新月手正伸在白大褂兜里，手机屏幕的亮光洒满了她的口袋。

而新月慌张地抬起头来，撞上的是他有些责备但又温柔的眼神。

我……呃……我……

    向新月脸涨的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天知道这个病人肌钙蛋白是多少，昨晚写了一晚上抢救记录，其他病人的情况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等着老师训斥，然而等她受不了接下来的静默小心地抬起眼来看向盛雨遥的时候，迎来的却是他类似有些宠溺的笑容。

    盛雨遥看了看表，把手里的病历递给新月，

自己看。记住就可以下班了。

那……盛老师，你不走吗？

    新月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尽最大努力表现的平静一些。

我看完病人还要向主任请教些问题。你忙了一晚上，累坏了吧，快回去休息吧，别跑出去疯玩了。

  新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当初刚进医院的时候浑身是劲，下了夜班还能跑出去疯玩一整天，但是现在不行了，下了夜班只想躺在床上挺尸，谁也别想把她叫起来。

那……盛老师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盛雨遥看着新月如释重负欢快地跑了出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一颗心只有在上班的时候才会放在工作上啊。

    想到这里盛雨遥突然有点慌张，他意识到自己就这么把自己和年轻人分隔了开来，仿佛自己已经老了一般。三十五岁，正处于医生的上升黄金期，他每天埋头苦干，加班学习，每次看着医院凌晨的夜景，他心里想的都是，他盛雨遥，一定要在这个医院有所作为，站稳脚跟，做一名名副其实的好医生。

    然而很多时候，他心里最明白，加班只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罢了。他的妻子从农村到城市里来，婚前在一家服装厂上班，两个人经相亲认识，丈母娘非常喜欢他的职业，认为医生社会地位高，挣钱多，婚后妻子怀了孕，便辞了工作，专心安胎，一家人靠他微薄的规培工资过日子。他压力很大，他进这家医院的时候已经三十几岁，一切从零开始，跟着其他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起规范化培训，转科，像流浪者，不知道何处是自己的家。并且他只有工资，没有奖金。

    随着女儿的出生，丈母娘和妻子对他的满意度早就消磨掉了。有了孩子处处需要用钱，然而他却没有她们想象与期待中的那么富有。

    梦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孩子一岁的时候，他提出了让妻子出去找份工作，缓解一下家里的经济负担，结果丈母娘和妻子两个星期没有搭理他。

    他感受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挫败感。

    他憧憬的婚姻不是这样的。他曾想过找一个同行，两个人各式各样的排班或许不能天天腻在一起，但却小别胜新婚，他一定会特别珍惜聚在一起的时光，为她做一桌好吃的，然后听她讲遇到的奇葩病例。

    或者不找同行，找一个其他职业的姑娘，也许她会为加班回家的他热好晚饭就熬好的粥，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听他讲这一整天如何救死扶伤，一边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然后两个人相拥入眠，早晨起来两人分开前还要互相拥抱亲吻。工作间隙分享各自的琐碎小事。

    可是结婚至今，他所剩的，却只有疲累。

    他想自己应该已经老了。一眼望去，他仿佛看得到自己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