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你知道,在那个喧闹的市场上,经常会有乞丐团体,播着请专人录好音的恳求,或者循环着过时的流行歌曲,各据一隅,在面前摆个开了口的塑料收纳盒,或者纸盒,或者铁盒……等待着过路好心人的行善积德。

这些乞丐的角色各不相同。有开着麦克风跟唱的,有伸长手喃喃乞求的,有坐在木板推车上的,有跪在一张写满艰辛曲折的文书前的,有夫妻档,有残疾人,有老人,有孩子……老弱病残,引人怜悯。

用如此直白的语气描述这样一幕原本应该唤起内心恻隐的情景,我有点惭愧,也许我也早在每日的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中,渐渐淡漠麻木了。

然而去年一天,买菜中途却看到一个孩子,十五岁左右,同样穿着校服,同样跪在写满字的纸前。

倘若他也像平常见惯了的学生样乞丐一样,面容有光,头发有型,指甲比我还长,仅仅趿着拖鞋,如此不“敬业”,我大约不会多看一眼。

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个脸,跪坐着,双手扶在膝盖上,朝着一个方向不停的弯腰磕头,在头险险要碰到地上的时候,又弹簧一样直起背,继而又重复磕头。这个动作持续且不间断的做着,快速而不间断的弯腰磕头直背,持久而不停歇的快速弯腰磕头直背……

我站在他的不远处,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表情,我想看看,他是不是被迫的?被训练的?还是被喂了什么药?他会不会有可能需要一个人因为他这样不停歇的坚持一个动作而注意到他的异样。

直到他伸出手抚开因为快速弯腰而甩到脸上的头发,直到我偶然和他对上眼,我却依然什么信号都没有收到。前面似乎只是一个没有表情的孩子,在做一个仿佛不是他正在完成的动作。

一刻钟过去,我没有离开,他没有停下;半个钟过去,他没有停下,我却离开了。我害怕再不离开,心里的莫名酸楚,就会变成眼泪流下。

打起精神买好食材,即将回到家时终于忍不住,又调头回到那个市场,远远的观望,希望看到他已经停下来。可是这个像弹簧一样弯腰磕头的孩子,却并没有像弹簧一样渐渐失去惯性而停下来。我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因为一个陌生人酸得快疼起来。

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再一次离开,而那个孩子的身影,却像在脑海里生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我无法了解这个孩子的前情往事,没有任何根据去判断这个孩子此刻的行为举止。我似乎只能如此沉默黯然着,无力心酸着。也许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却做着这样不停歇的动作,因为我不敢想象造成这样一个情景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我无法预知这个孩子的明天会如何……

后来的后来,我照样对那些乞丐团体熟视无睹,照样每天擦肩而过,不去鄙夷,也不施舍。

可我终究,忘不了那个孩子,忘不了那一团嚼泪的酸楚。

忘不了有一个早晨,生活隐晦地叩问着我,我却不知所措、无从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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