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瞬间寄给你

我把瞬间寄给你_第1张图片
一张张照片,一个个瞬间

我和我家先生走过许多的城,遇过许多的人,走进许多的村庄,拍摄许多的瞬间。先生是摄影师,在那些偏远的山野乡村,他会给笑得纯朴羞涩的原住民拍照,然后叮嘱我,记好他们的地址,照片冲洗出来以后,把这个瞬间寄给照片上的陌生人。

那不过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但是在不少乡村,手机好像还是个稀罕玩意儿,即使有手机,也是那种老旧款,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到头了,没法用它拍照。看起来黑黝黝壮实实的单反相机更是珍稀物种,一些老人看到镜头会有点打怵,而孩子们则好奇地凑到镜头跟前,瞪大晶亮的眼睛,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像一朵朵太阳花。我家先生喊他们在显示屏里看自己的照片,孩子们激动得大呼小叫,一路紧紧跟随。

大西北一些山里的村子,我们想去一趟也相当费周折,基本上靠花不扉的价钱包出租车。那里的老人要走出大山去外头的世界看看,实在是不太容易。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几乎一辈子没有拍过照片。还有一些小镇里忙于生计的普通人,平时根本想不到去什么照相馆,家里也没有照相机,连傻瓜相机也没有。倒不见得是拿不出这笔不算多的钱,是没有这个习惯。那时候不像现在,随便吃顿饭都得对着几个菜举着手机“咔嚓”半天,发完朋友圈才能动筷。照相在偏远的乡村还是件挺隆重的事情,有时候我们举起相机给一个很有地域特色的大婶拍了照,她问明来意,知道我们只是喜欢到原生态乡野旅行的城里人,并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会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去,把年迈但健康的父母亲拽到大门口,喊我的先生来拍照。有时候,还会非常热情地跑到邻居家里去,把在家的人都喊出来。我家先生平时随意抓拍的多,他们的行话叫“扫街”,但是这时候,他总是非常郑重其事地和被拍照的人们商量,听从对方的意见,然后像照相馆里的师傅一样,左看右看,相当稳妥地按下快门。通常老人们喜欢搬出家里的条凳坐在大门口,让孩子们站在身后,严肃地拍上一张全家福。旁边的邻居则会挤在一边想尽办法逗他们笑,于是,镜头里往往会有一张极其正式的合影,再紧跟着一张全家人笑得前仰后合的逗趣照。我家先生拍完照片,我会热情地走上前去和大爷大妈聊天,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认真地记下主人的名字、地址和邮政编码。“我们会把照片寄给你。”一些老人会很热切地回应,表示期待。一些年轻人比较无所谓,似乎也不太相信我们会真的把照片洗出来,寄给萍水相逢的他们。

一趟旅行下来,先生拍的照片多而庞杂,有景,有物,有人,有许许多多易被遗忘的旅程细节。为了避免把这一路拍的人物记错弄混,旅途上再疲累的夜晚,也会尽可能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并且以村庄的名字命名图片文件夹。而我,则会翻出记录了地址的小笔记本,和先生一起,对照着那些照片,把拍摄的人物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有时会在人名旁边标注几个字,比如“青海鲁沙尔镇小铜匠”、“宁夏纳家户村84岁白须老人”,这样一来,当照片洗出来的时候,我就不会抓瞎。

回到城市,工作、杂事会一下子猛扑过来,虽然说寄几张照片说起来像是眨眨眼睛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选择和简单处理照片,按照人头或者家庭数冲洗,再一张张核对,放进一笔一划写好地址的信封,然后再跑邮局,请人家称重计算邮资——有的人家因为人口多,每个人又都很想要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再加上各种合影,仅一家就寄了30多张片,贴多少钱的邮票自己是算不准的。最后,买邮票粘好,带着祝福送进邮筒。

算起来,最多的一次,向宁夏、甘肃和陕西的不同小镇、村庄,寄出了300多幅照片。

好了,现在,我把瞬间寄给你了。

绝大多数寄出的照片和随照片寄出的短信都没有回音,但是我相信他们收到了那个幸福、微笑、欢乐的瞬间,收到了遥远、陌生而又温暖的祝福。一定是的。也许他们并不习惯提笔写信,而且从村子里跑一趟邮局并不方便。但是没关系。收到就好,真的。

我把瞬间寄给你_第2张图片
我把瞬间和祝福,都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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