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柯小艾康复出院。
出院头天,她在颖之的陪同下,到美发店剪了头发,先前剃掉的部分已经长到了二寸长,在理发师的一双巧手之下,柯小艾获得了一个精爽干练的短发型,比之从前,崭新的形象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颖之特意帮她买了一条淡玫瑰粉色的连衣裙,她说柯小艾在病房里呆得太久,脸色不正常的苍白。穿了这颜色,看得能让人觉得舒服自然一点儿。柯小艾听话地穿上,任由颖之和柯明中打点那些住院时的用品,自己坐在床边不动。
颖之回头看了看她,笑说,“怎么,还没住够吗?要是啥不走,我再陪你呆两天。”
柯小艾并没有被她的玩笑话逗乐,还是坐在那里,看他们把东西都装进两只大包里。
“我去看看邹宁吧。”她说。
“没问题,”颖之一笑,“他现在好多了,伤口都结了痂。听说等痊愈之后再经由美容科的医生做疤痕处理,可能最终只会留下像胎记那样的淡淡的痕迹,什么都不影响。”
柯小艾自那次看望邹宁之后,再也没有过去。虽然后期自己已经能下地活动,甚至有时候还可以到院子里坐坐,她都没有过去邹宁的病房。自己的身份毕竟特别,拖着带伤的身体总去打扰,让尹千卉怎么想呢?如今,邹宁已经是有妇之夫,再不能和从前相提并论了。有颖之经常打探,来回传递信息,知道他一切安好,也就安心了。另者,沈钊伟的死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沉重得令她窒息。她没办法把自己从这份歉疚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她没办法让自己再坦然地面对一切,没办法让自己的表情轻松愉快。如是这样,哭丧着脸的自己,为什么要随便打扰别人呢?
今天,就要离开这医院了,再去看望他一次吧。再以后,自己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回到他的世界,两个人之间真的再没有交集了。
柯明中拿了东西先行一步,颖之则陪着柯小艾来到邹宁的病房。门半开着,两个人看到,邹宁侧卧在病床上,尹千卉坐在床边,正在用小勺喂他吃西瓜泥。好一副温馨甜蜜的画面!柯小艾看不到尹千卉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邹宁脸上的笑容,他的眼神中流露着温暖的爱意,而那份爱意,是传达给尹千卉的。她太熟悉他的这种眼神,那是心底真爱的自然流露。在养病的半个月里,他真心地爱上了尹千卉?
柯小艾和颖之互相握着手,站在门口不动了,不忍心破坏这份温馨,而这份温馨又分别触动了两个女人的内心。柯小艾看了看颖之,意图转身回去。但邹宁抬眼之间却发现了她们。
“你们俩来了?快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邹宁连忙开口说道。
尹千卉回头,才知道来了客人,立刻站起来,过来迎接两位女士。
“早上邹宁还提到你们了呢,说今天小艾姐该出院了,一定会过来看他的。”尹千卉一边微笑着说,一边安排了两把椅子放在床前让两人坐下,又切了一盘西瓜,连同毛巾、面巾纸和垃圾桶一起拿过来,“今天天气真的很热,二位姐姐吃几片西瓜再说话。你们在这儿,我就放心了,正好我要出去给邹宁买点东西,邹宁就拜托二位姐姐了。”
柯小艾和颖之发现尹千卉竟是一个如此细腻周到的女孩子,性格又开朗大度,不觉为邹宁庆幸起来。
“邹宁,你好有福气,瞧千卉多会照顾人?”颖之赞道,“以后你可有的福享了。”
邹宁便温柔地看了尹千卉一眼,“呵呵,你说得很对,千卉真的很会照顾人,这半个月来,多亏了她,真的很辛苦。”
尹千卉的俊脸便有些羞红了,边往外走边说,“瞧你说的,不是我照顾你还是谁照顾你呢?快好好陪二位姐姐说话吧。”
尹千卉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了,柯小艾回头向邹宁说,“邹宁,你爱上她了,是吗?”
邹宁稍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患难之间见真情吧。千卉她不介意我跟别人之间的纠缠,也不在乎将来我会不会变成残废,在我刚刚清醒的时候,她就哭着对我说了,只要我有口气在,她就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之后,她便一直精心地照顾我,也让我发现了从前不知道的她的优秀品质,体贴,耐心,心细如发。我想,我需要的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妻子吧。所以,我跟她讲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会辜负她对我的心意。”
柯小艾有些泪湿,回头看看颖之,她的眼圈也有些发红。能产生这样的感情,对邹宁来讲,真的是太来之不易了。两个爱他的女人,怎么会不为他感到欣慰呢。
“呵呵,邹宁,祝贺你,”颖之笑说,“等你痊愈,一定要单独请我和小艾吃上一顿大餐,以庆贺你因祸得福。”
“呵呵,一定的,”邹宁笑道,“不光请你们,还要请沈钊伟呢,没有他怎么成?对了,我怎么一直没见到他呢?不会他心里只有小艾,把我忘光了吧?”
颖之脸色一变,连忙去看柯小艾。柯小艾脸色发白,泪水已经在眼圈中盈动。强忍了心中的动荡,撒谎说,“他们几个主管因为获得单位的特别奖励去旅游了,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我就和他一起来看你。”
关于沈钊伟的死,大家始终封住口风没有让邹宁知道。柯小艾一再嘱咐颖之,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她不想让邹宁再产生额外的负担。他若知道,一定会认为沈钊伟是因他而死,又知道柯小艾又落了单,如此命苦,对他自己的感情也会再次动摇,那样不会又害了尹千卉?柯小艾不想再生事端,她再也不想牵扯任何纷繁复杂的事情当中去,她只想平静,只想安宁。
邹宁一脸疑问看着柯小艾,刚要问什么,颖之连忙把话岔开,笑说,“那些事咱都等邹宁痊愈后再说,今天小艾就要出院了,咱还是捡眼前的话先说吧。”
“呵呵,什么是眼前的话?”邹宁笑了。
柯小艾轻轻舒了口气,“嗯,我今天就出院了,我这边就没事了。你这里也没什么了吧?”
邹宁点点头,“我真庆幸你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今天又健康漂亮地坐在我面前了,这比什么都强。我这边也没什么,只等伤口完全愈合了。对了,听说冯一南和院方交涉了,赔偿了一大笔医疗费。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心里不忍。冯一梅已经成了活死人,已经够冯家难过的了。”
柯小艾苦笑一下,“也是没办法的事,院方也是按法律规程走的。冯一梅故意伤害别人,家属就得承担责任。你的治疗都是院方掂付的,你又没有钱,他们不向冯一南要向谁要?就别想这么多了,伤养好以后,安心跟千卉过日子吧。”
颖之在旁边说道,“是的,邹宁,你不要有什么歉疚感,冯一南的钱是从哪来的?还不是小艾家的钱?要我看,昧着良心拿的钱,最终也不会让他享受。”
柯小艾推了颖之一把,“别这样,颖之。以后这些事我们就都不提了,好吗?就把那一页掀过去,我们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冯一南兄妹,再也没有那场灾难,就好像是一觉醒来,梦中的不快全都散去,重新面对新的一天,好吗?”
颖之望着她,叹道,“要是你真这么想,就好了。”
尹千卉回来了,手上提了几个袋子,也不知买了些什么。柯小艾和颖之见了,就连忙起身,向邹宁告别。
“好好养伤吧,再次祝贺你重拾幸福。”
两个人出了病房,又一起走出外科楼。柯小艾站住脚,“我要去看沈钊伟。”
颖之的泪一下子涌上眼窝。明天,沈钊伟就要火化安葬了,柯小艾再也见不着他了,她怎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好吧,我陪你去。”颖之说着,牵了柯小艾了手,转身往后面的冷冻室走去。
时值盛夏,柯小艾却手脚冰凉,全身都有些发抖。颖之心疼地望着她,轻轻说道,“小艾,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再来?”
柯小艾摇摇头,“就是想现在看到他。”
颖之办了手续,才由工作人员带领来到停放沈钊伟的冰柜前。颖之随了工作人员悄悄地退下,让柯小艾一个人留在心上人跟前,她知道,她一定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柯小艾早已经泪眼婆挲,看冰冻中的沈钊伟,容貌仍然依旧,很安详,就好像睡着一样。他的灵魂还在周围游荡吗?他能听得到自己的心声吗?望着那熟悉的容颜,柯小艾泪如雨下,失声痛哭。那揪心的痛楚快要让她虚脱窒息。她很想跟沈钊伟说些什么,说点心里话,可是面部肌肉却因痛苦的哭泣和冰冷的空气而痉挛,她觉得脸上的肌肉都在向一个中心聚集,越来越紧,越来越僵,越来越痛。慢慢地,双手也变得僵硬,似乎有一种异样的电流袭击了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佝偻,想弯曲。
颖之在门口发现了她的异常,快步跑了过来,一把扶住她。看了看她的面容,失声喊道,“小艾,你抽筯了。”
柯小艾僵硬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颖之情急之下,弯腰背起她,快步跑出冷冻室,来到布满阳光的院里,把她轻轻放在一棵海棠树下的石头凳上。靠在颖之怀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柯小艾慢慢地缓了过来,肌肉开始松弛,疼痛也减轻了,她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颖之,我好难过,”她扯着颖之的手哭道,“他怎么能就这样撇下我不管了呢?他自己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怎么就能撒手走了呢?到了那边,还有没有人像我这样好好地爱他,真心地珍惜他?”
颖之泪如雨下,搂着她说,“会的,他那样的好男人,不管在哪里,都会有好女人珍惜他的。他一定去了天堂,在那里,他再也不用受那病的折磨,还是那么英俊潇洒,然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他把我扔在这里,可怎么办啊?本来,我已经发誓再也不会为一个男人而活,可是见到他以后,我却又想好好跟他过一辈子,结婚,当他的老婆,天天陪着他。可是,他却不让我如愿,他硬生生地把我扔下就走了。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让我想厮守一生了,以后,我可怎么过?我怎么渡过后面的几十年?”
“会的,会有的,”颖之哭道,“一定还会有优秀的男人出现在你面前的,就像他一样,惹人疼,招人喜欢,又那么爱你。一定会有的。”
柯小艾使劲摇着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经历了这一次,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的爱随着沈钊伟没了。再也不会了。”
颖之实在什么也说不下去,紧紧搂着好朋友,任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虽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但是她理解柯小艾的心情。在经历一次盲目的感情和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柯小艾曾经失去了对婚姻和爱情的向往,失去了对好男人的期待。她曾经想要放纵自己的青春。可是遇到沈钊伟以后,她又变回了从前的她自己,她开始又对自己有了责任心,她想好好去爱那个身世悲惨却心中有爱的男人,她想好好去爱一次,好好去经营和体验真正属于一个女人的爱情生活。可是,就那么突然,那么意外地,沈钊伟竟然离开了人世,又是以一个残酷得让她无法接受的时间和方式。他是因她而亡,这份歉疚,将会左右她一生,太难磨灭,未来的时日里,她该如何走出这份阴霾?
许久,柯小艾停止了哭泣,身上脸上也不再抽搐,才慢慢站起身来,由颖之抚着,慢慢走出医院。
坐在颖之的车上,柯小艾沉默不语。颖之回头看了看她,轻轻说,“明天,就是沈钊伟入葬的时间了,墓地已经买好,我去看过了,非常不错。再有就是沈钊伟的房子,他的同伴已经搬了出去,现在空着。你是不是该过去,整理一下他的遗物?然后房子的处置就由你来决定。”
柯小艾点点头,“现在就送我过去吧。”
“也好,”颖之同意,“有些东西,整理出来,你当作纪念;有些东西,随着他火化,到那边去陪伴他。这是你该做的事情。”
于是,颖之开车把柯小艾送到了沈钊伟家,又送她上楼,跟她一起进屋。
“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的,但是我也不会打扰你,我到阳台上去,好吗?”颖之说着,径自去了后阳台。
柯小艾泪水涟涟,她感激身边时刻有这个贴心的好朋友在。再看屋里,除了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以外,所有东西仍然整整齐齐,一丝不紊。他总是那么干干净净的,他从来不像别的男人那样邋遢随便。看那张铺了条格床单的大床,两个人曾经在上面渡过最幸福的时光,享受了美妙的男女之爱;再看厨房,看那摆放整齐的盆碗,在那里,两个人曾携手烹制出许多美味的佳肴,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伴随着音乐美酒,仿佛人间天堂般的惬意。美丽的故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今天,到处冷清清,物还在,人已去。
泪水迷蒙中,柯小艾打开沈钊伟的抽屉,查看他的私人物品。此前,她不曾触碰过一点点他的隐私。可如今,她不得不,如颖之所说,有些东西,要给他带了去为好。那些他心底的东西,该永远陪伴他,以慰藉他孤独的心灵。在一个抽屉里,柯小艾看到一本厚厚的日记。打开来看,里面夹了一张照片。那是青葱岁月中的沈钊伟与一位姑娘的合影。那一定是他大学时的女朋友吧?看那女孩,依在沈钊伟身边,笑得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灿烂。多么青春靓丽的女子啊!她将是沈钊伟心中永远的珍藏吧?
再看日记,扉页上写着——献给我永远的爱人。大致翻一翻,日期都是当年上大学的时间。柯小艾捧了日记半天,轻轻合上,决定一篇也不看。那是属于沈钊伟内心世界的东西,自己无权参与。就把这陪他去吧,他见了,一定会很开心。心底里又一丝怅然,自己竟然没有一张与他的合影。再看写字桌上,镜框里有一张他淡然微笑的照片,她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以作纪念。还有一本相册和一些信件,柯小艾都把它们和日记放在一起。再看其它,也没什么值得珍藏的东西了,他时下常用的东西,全在自己家里放着,那些,自己会全部保留。他的电脑,他的手包,他的衬衫哪怕他的袜子,都会带给她一些甜蜜而久远的回忆,能够让她在以后漫漫的人生旅途中多些可以回味的佐料。
大致收拾了一下,柯小艾出来,向颖之说,“也没什么了,这房子,张罗卖掉吧。所得的钱还有屋里的这些东西就捐给残联吧,相信钊伟会同意的。”
颖之点头,“嗯,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办妥。现在,你得回家休息了。明天,还要准备他的葬礼呢。”
柯小艾拿了整理好的东西准备出门。再回头看,泪水再次盈满眼眶,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沈钊伟的家了,她把它搬到了自己的心里。
二
柯小艾躺在自己的床上,神情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她已经这样躺了两个星期了。
自从安葬了沈钊伟,她就一直呆在家里,躺在床上。过去,恍如一场梦,不停地翻滚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在她的眼前。一个一个人物,都相继离她而去,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邹宁,谢正言,曾志,沈钊伟,这些爱她和她爱过的男人,都成了她人生旅途中的匆匆过客,在一次又一次的感情碰撞之中,她彻底地伤害了自己。再没有能力去爱,身体如死水般寂静无波,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蓬勃旺盛的柯小艾,爱情之花提早在她心里凋零。她的爱随着沈钊伟入土了,长眠了。
只有颖之常来看她。在开始的那几天,颖之干脆住在她家,像在医院里一样,打理着她的衣食,默默地陪着她,倾心地安慰她。柯小艾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的照顾。她怀疑,如果没有颖之,自己会不会在这间房子里饿死。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饿。
女儿出院以后,柯明中不常来看她。一是柯小艾不让他来,她不想让爸爸看到自己一脸哭丧相,推说有颖之照顾他尽可放心;二是柯氏连锁店的生意出了些问题,售出了一些问题食品,遭到了投诉,柯明中也在忙于调度处理这些问题。
柯小艾乐得父亲不来,一个人清清静静,就算哭,就算愁,也少得许多解释和回避的麻烦。而在颖之面前,她尽可毫无顾忌。一个人就这样躺了两个星期。一直躺到邹宁可以出院,一直躺到谢正媛将带三个孩子返家。
在院长的特别指示和关心下,在烧伤科医护人员的全力维护下,邹宁的伤势恢复得非常好,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之后,还需在家里静养一段,然后等美容科的医生做几个阶段的疤痕处理,很快,他又可以拿起手术刀做他最心爱的事业了。
上午,邹宁打电话过来,语气十分轻快,告诉柯小艾他就要出院了,自我感觉很良好,问她什么时间有空,大家一起聚一聚,他要设宴感谢几位好朋友。柯小艾连忙推脱,说今天谢正媛带几个孩子将会从老家返回。已经有一个月没见着儿子了,要好好亲热上几天。邹宁听了,也不勉强,笑着祝她开心。
柯小艾放下电话,鼻子酸酸的。邹宁倒是真的可以开心了,虽然遭了一场大罪,但毕竟摆脱了冯一梅的纠缠,同时又获得了与尹千卉的患难之情,此番出院,回到家里,这新婚的小两口可以开始真正的蜜月了。真正经历过女人之后,邹宁一定会变了,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执着于与自己的旧情,一心一意地跟心爱的女人过日子。
而自己,又何尝能够开心?沈钊伟走了,也把自己的开心快乐带走了。直到今天,得知谢正媛要带三个孩子回来,她才开始热切地盼望着早些见到柯雨辰。这一个多月来,自己从和沈钊伟渡蜜月的喜悦中一下子跌进失去爱人的痛苦深渊,身心交瘁,根本没心思没工夫去想孩子们的事。那些日子,她几乎把自己母亲的身份忘光了。葬礼过后,一连躺了两个星期,悲伤已经渗透到她的骨髓里,弥漫了这间房子所有的空间,每一个角落。该达到极致了吧?当悲伤达到极致,也该是它慢慢消褪的开始。人不管经历怎样的苦痛,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站起来,一点点地把那刻骨铭心的忧伤淡化。
颖之得知消息立刻赶来了,把房子的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各房间都打扫了灰尘。也把柯小艾从床上扯起来。
“小艾,你今天必须出去走走,锻炼一下,你看你,脸白得吓人,形容憔悴,又剪了短发,我怀疑小雨辰回来能不能认识你。前两周我就放纵你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想咋折腾我都不拦你,不劝你。但从今天开始,你得负起你该负的责任了,别忘了,你还是一个孩子的妈妈呢。你成天哭丧着脸,那孩子得受什么影响?还有,谢雨宁也一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吧?就你这副样子,还有没有能力约束住他了?该想想了,是不是?再不想,你的脑子该要生锈了。不管过去是怎样,从今天起,你得做回柯小艾,做回一个有责任心的好妈妈,明白吗?”
柯小艾听话地下了地,洗了澡,换了衣服。照了镜子,发现自己果然比之从前瘦削了许多,脸色惨白,嘴唇发干。眉毛太久没修了,像两丛乱草横在眼睛上。最近,她不怎么哭了,眼皮没有肿,却是眼窝深陷,眼圈发黑。
她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半天,忧伤地笑了,“颖之,我有快一个月没照镜子了,都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只是眼下这样子,真的怕吓到孩子。”
颖之叹了口气,“你还知道啊,这样好了,我给你画画妆,掩盖一下,然后今天出外面呆一天吧,让太阳好好晒晒你,让肤色变得健康一点。营养问题,就得以后,在带孩子的同时慢慢补充了。为了小雨辰,你也得吃饭,你这当妈的健康,孩子才能有福享。”
柯小艾点头,她知道颖之都是为她好,所以什么也不拒绝,让她给整理了妆容之后,就跟随她下了楼。刚一到明媚的阳光下,她便眼前发黑,一把抓住颖之,伏在她的肩上。
“颖之,我好晕,眼前发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惊恐地说。
颖之叹了口气,“是你在屋里躺太久了,好好的人,谁能受得了那样的日子?那才叫暗无天日呢。别怕,慢慢就好了,你的眼睛得慢慢适应外面的光亮。”
晕晕乎乎地跟着颖之走了好半晌,柯小艾才缓过来,觉得眼前不再冒金星,腿上也不发软了。颖之带她来到露天的美食广场,找了一张桌坐下。
“我知道你没有胃口,但是我要的东西你必须给我吃光。吃饱了肚子,你才能有精神在外面呆上一天。说好了,我可是舍命陪君子,到你小姨领着三个孩子下了火车,我的护花使命就此完成,我得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柯小艾眼含泪花看着亲爱的好朋友,微笑点头,“谢谢你,颖之,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渡过这段日子。”
颖之耸耸肩,“你知道就好,只是说这都没用,把东西吃了才是对得起我。”说着,叫了两碗牛肉拉面,一盘烤肉串又一些麻辣涮摆放在柯小艾面前,“吃吧,这些都是味道很重的东西,不至于让你难以下咽。”
柯小艾拿起一串涮豆腐皮儿,放在嘴里嚼着,今天,她还终于尝出了点味道。那麻麻的辣辣的味道刺激了她的神经,才又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吃饭的香甜。是这样吧,现实生活中,活着的都会继续活着,活着就要吃饭,吃饭也是责任,活着也是责任。
吃过饭,颖之便牵着她的手在大街上慢慢走,也不打阳伞,就光着头在太阳下悠闲地踱着。走累了,就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一会儿,吃个冰淇淋。柯小艾牵着颖之的手,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特别的幸福感,颖之,就像母亲,就像姐姐,就像爱人,就像天使一样存在于她的世界,永远陪着她,时刻为着她,能永远拥有这样的友谊,真的很幸福!
颖之一直陪着柯小艾做‘日光浴’,一直到谢正媛的火车即将进站。来到火车站,在接站口处,二人看到柯明中已经到了,正靠在自己的车旁向出站口那边观望。颖之站住脚,向柯小艾说,“好了,美女,我的护花任务到此就结束吧,你过去和你爸爸在一起等他们吧,今晚,是你们全家团聚的日子,我这个外人就不参与了。”
“要不,晚上一起吃顿饭吧。”柯小艾有些不舍。
颖之笑道,“我还有没有自己的空间了呢?再这样下去,连男朋友都要丢光了。我去找男朋友HAPPY去好不好?”
柯小艾也笑了,是啊,颖之为自己已经整整忙了一个月,不消说工作耽误了多少,她自己的私人生活空间也完全被自己占满了,该让她去放松了。
“那好吧,祝你开心。”柯小艾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挥手告别。
“记住,今天,新的一页开始了。”颖之头也不回地说。
目送颖之远去,柯小艾才来到柯明中的身边。柯明中看女儿似乎比此前有了许多精神,不免很是欣慰,说道,“小艾呀,这回小雨辰回来了,你得好好过日子了,不能再像前一阵子那样了。该放下的就得放下,对吗?”
柯小艾点头,“我知道,爸,我肩上还有很多责任。我得让你不操心,还得让雨辰健康成长,还有雨宁,我一定要把他培养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栋梁之材。这些都是我该做的,都是我未来的责任。人活着,不止感情那点事儿,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或者必须做。所以,我会好好去面对的,您放心吧。”
柯明中把手放在女儿肩上,用力抚了抚,“好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还年轻,未来还有许多路要走。慢慢地,许多东西就淡化了,还会有新的东西在等待你。”
柯小艾有些泪湿,轻轻伏在爸爸的胸前。
火车终于到站,人流从出站口陆陆续续地出来。林林总总的人群中,谢雨宁高大俊美的身影鹤立鸡群般地出现了,随即,父女俩也看到了旁边的谢正媛。两个人每人牵了一个孩子,另一手提着看起来似乎很沉重的旅行箱。两个人忙迎上去,还不待接到箱子,就有两个孩子扑进怀里,一个叫爸爸,一个叫妈妈,好不热闹。
柯小艾紧紧抱着柯雨辰,母子俩互相亲吻着,欢笑着,表达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她看到儿子似乎长高了不少,黑了,壮了,说话更流利了。怀里抱着柯雨辰,她觉得空虚的内心一下子被充满了。如果说此前的话还都是说教,到了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怀里抱着的真的是一份沉重而甜蜜的责任。为了这份责任,她也得好好向前,走好每一步。
母子俩亲了好半晌,柯小艾才得空注意到眼前一直看着她的谢雨宁。他也一样,变黑了,变壮了,此时,他正用一种欣喜的,压抑的,激动的目光看着她。柯小艾连忙把孩子放下,过来拉住谢雨宁的手,亲热地说,“雨宁,在奶奶家挺好的吧?是不是收获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我觉得你长大了许多似的呢。”
谢雨宁才开口说,“挺好的,就是想你了。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柯明中这时早接过谢正媛手中的箱子,喊道,“快快上车吧,咱回家唠去。这大太阳底下,伤人呢。”
于是,大伙都上了柯明中的车。在车上,柯小艾了解到,谢父去世之后,谢正媛领着几个孩子,陪谢母过了头七,又处理了家中的一些琐碎事情。因为也惦记家里这边,才赶了回来。
“就把伯母一个人留在老家了?为什么不让她过来和小姨你一起住呢?这样你也好照顾她老人家呀?”柯小艾不解地问。
谢正媛摇头苦笑,“我妈对我的婚事仍然耿耿于怀呢,她接受不了和你爸爸这个女婿一起生活,宁可去敬老院也不跟我一起来。我哥又无影无踪了,想来老人的晚年也指不上他,没办法,我只好给她联系了当地的老年公寓。条件非常不错,有人照顾,又有众多邻居可以聊天。本来都同意了,可是刚想着过去呢,偏又变卦了,非要去尼姑庵过晚年。说她罪孽深重,养了不孝儿子,到处害人,要到庵中念佛超度什么的。”
柯明中在旁边搭了腔,“你妈也真是的,去什么尼姑庵呀?看不上我,我们可以单独为她买间房子住嘛,不惦记别人,她还不惦记这几个孙子?”
“故土难离吧,”谢正媛无奈地说,“她偏不肯来,我也没办法。这次回去,她看到雨宁的变化,也知道几个孩子放在这里比在她身边还好,比什么都放心。如今我爸没了,她把孩子们放心地交给我,依她的说法,就是了无牵挂了。既然她那么执着,我也不好强求了,难得老人有她的心愿,就满足她吧。什么时候她后悔了,改变主意了,再说吧。”
柯小艾在旁边默默无语。谢正媛几次提到谢正言,自己的心上竟没有泛起任何波澜,这个名字似乎早已经与她无关。他这次又走了两个多月吧?再次失去了所有联系,再次食言。他对自己讲的都是真话吗?此前他真是被什么薇拉软禁了吗?如今薇拉真的是得了绝症吗?他说两个月一定回来,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他却依旧踪迹全无。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谁可以真正了解他?
只是,好像这个人真的与自己一点干系也没有了。关于这,柯小艾很有些意外。意外之余,也便释然,以后,再也不会为哪个人哪份情所累了,清心寡欲,潜心教子,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超脱。
到了柯明中家,谢正媛和谢雨宁急忙把箱子打开,拿出了带回来的家乡土特产给柯氏父女品尝。柯明中早叫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全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席间,尽叙久别思念之情。吃过饭,把孩子们都打发到楼上去,楼下只剩下柯明中夫妇和柯小艾三个人,谢正媛才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递到柯小艾面前。
“小艾,这镯子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历经十几代了,珍贵无比。我爸没了,我妈也要出家。二老的意思,是把这镯子交给你,只有你,才有资格戴上它。”
柯小艾一惊,连忙推脱,“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有什么资格?还是小姨你留着吧,将来交给你的嫂子。”
谢正媛眼圈发红,叹道,“小艾,你爸在这儿,我也不说假话。小雨辰是谁的孩子,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他一到我家,我爸妈就明白了,你都不知道二老有多喜欢他呢。就是因为他,我爸才含着笑闭上了眼睛。我妈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也知道我哥那个没边儿没谱儿的浪子不会让他们省心,也不知哪年哪月能娶一个好女子安生度日。就算他有那一天,我爸妈也不认了。在他们心中,雨辰的妈妈就是继承传家宝的女人。所以,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下,我爸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柯小艾摇头,“这个镯子还是小姨你代为保管吧,将来,把它送给雨宁的妻子。能成为雨宁妻子的女孩才是最有资格继承这镯子的人,是你们谢家的媳妇。至于我,与谢家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将来,雨辰也会姓柯,我不会让他姓谢的。所以,我们母子不可能接受它。”
谢正媛看了看柯明中,又看看柯小艾,她看得出,柯小艾真的是死心塌地要拒绝这对镯子。前几天,在电话里,她已经知道了邹宁婚礼上的悲剧,知道了沈钊伟已经去世。如此的意外让她震惊不已,也已经偷偷为沈钊伟和柯小艾流了好几次眼泪。如今回来,眼见着柯小艾形容憔悴,强打精神,也一直没敢触碰她的伤口,一直绕着说些轻松的话题。她多希望哥哥可以回来,好好爱抚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子,让她可以再度拥有幸福的爱情?可是那个天打雷劈的哥哥呀,你去哪里了?
柯明中叹了口气,向谢正媛说道,“你父母的心意咱就领了,只是小艾不愿意接受,也就别逼她了。就先放在你这儿,以后再说,好吗?”
谢正媛只得收起来。这时,谢雨宁抱着柯雨辰从楼上下来,说,“姑姑,我要和姐姐回家去。”
三
柯小艾见时候也不早了,就起身说,“这两个孩子一定是想家了,我就带他们回去吧。”
柯明中也就不留,嘱咐道,“明天让保姆回来吧,你一个人也难弄。”
柯小艾点头,领了两个孩子回家。到了家,小雨辰看到自己熟悉的一切,高兴得撒了欢地到处跑,笑呀跳呀,叫呀嚷呀的。柯小艾微笑看着亲爱的儿子,心里面又充实又温暖。从此,这个家,自己的身边,又可以充满欢笑了。有了这个孩子,就足以让她的生活充实和忙碌了。
谢雨宁进到自己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见什么也没有动,一切如故,到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转身出来说道,“谢谢你,姐姐,我不在这段时间,你还把我的屋子保持得这么干净。”
柯小艾苦笑了一下,“还真不是我打扫的,是你颖之姐姐来帮我做的。”
谢雨宁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了,瞧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柯小艾没有言语,过去坐在沙发上。谢雨宁也跟了过来,坐在她旁边。
“真的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从前光学习了,也没工夫想,这回回老家,我差不多都在思考事情,想明白了许多事。等会儿,等小雨辰睡了,我们聊个通宵好吗?”
柯小艾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忐忑。他要跟自己谈什么呢?他还会纠结与自己的感情吗?表面上,也尽量装得坦然一些,起身到将玩具摆了一地的柯雨辰身边去,陪他搭积木。谢雨宁也过来,坐在地板上,一起搭积木。柯雨辰头一次见到妈妈和哥哥一块陪他玩积木,乐得手舞足蹈,又是要求这个,又是要求那个。谢雨宁比柯小艾还要耐心地应着他的意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玩,就玩了两个小时。柯小艾给两个孩子吃些水果后,就对儿子说,“宝贝儿,你得睡觉了,今天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柯雨辰便听话地搂起妈妈的脖子,跟她一起躺到床上去。谢雨宁也跟了过来,将灯关上,然后躺在雨辰的另一边,仰望着天花板,轻轻说,“其实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挺好的,一定会很好的。”
柯小艾没有应声,轻轻拍着柯雨辰,嘴里哼唱起柔和的摇篮曲。小孩子觉快,再加上一整天的旅行,确实累了,只几分钟,柯雨辰便甜甜地进入了梦乡。柯小艾为儿子盖好被单,意欲起身,谢雨宁却说,“就躺在这里吧,这样说话觉得更舒服。”
柯小艾轻轻叹口气,“说吧,姐听着。”
“我就是想跟你讲讲我的心情,我的最内心深处的感情。很早以前我就想讲给你听,只是一直忙于学习,你也不给我机会。现在终于好了,世界如此清静,只有我们两个人躺在这张床上,我终于可以把想说的都说给你听了。”
谢雨宁翻了个身,把脸转向柯小艾。昏暗的光线中,柯小艾看到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正在凝神望着她。她仍然没有作声,只任他继续讲下去:
“小艾姐姐,我有多喜欢你呢?或许是从小没有妈妈的缘故,我一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像我的妈妈一样,特别亲近。我就总想跟你在一起,听你说话,哪怕什么也不做,就是呆在你身边看着你也行。有时候我幼稚地想,就永远地和你在一起才好。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真的想了很多,有些事情我想通了。姐姐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干傻事了,我会好好把这三年高中念完。这次回去,在爷爷的病床前,跟爷爷奶奶聊了许多,感触很深。爷爷见我长得比爸爸当时还要高大成熟,就开始担心。他对我说,我的出生就是爸爸小时候不懂得对自己负责任,在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做了大人的事,才最终导致了他现在的背井离乡,行踪不定。是他自己害了自己。人每做一件错事都要自己来承担后果,搞不好还要殃及别人,给别人带去伤害。爷爷说,爸爸那一失足,就害了多少人呢?所以,他劝我,一定要在少年时就做少年的事,好好学习,千万不要步爸爸的后尘。那些日子,提到这些,奶奶也总是哭天抹泪的。我其实受到的触动真的很大。我在心里承认我大约是遗传了爸爸的基因,太过早熟。但是我想,在小艾姐姐身边长大,我一定要对得起你的养育之恩。我不能给你丢脸。所以,小艾姐姐,你放心吧,不用再担心我了,以后,开学了,我就住到学校里去了,再也不威胁你了,但是我得让你知道,我努力学习都是为了你,我要让你达成心愿,风风光光地考上一所好大学。”
柯小艾躺在黑暗里欣慰地哭了,这是一个她没想到的结果,充满了意外的惊喜。她没想到一月之间,这孩子竟成熟了这么多,那话哪里像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口里说出的?真庆幸他可以看到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真庆幸他能够知道不要去步他爸爸的后尘,在年少无知时犯下影响一生的错误。
“好雨宁,”柯小艾哽咽地说,“我多希望,三年之后,我可以骄傲地对众人说,‘看,这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好男孩,有才华,有责任心,健康阳光,积极向上,将来注定是一个栋梁之材。’看着你长大,成熟,去往一个属于你们这一代的绚烂多彩的世界,那才是姐最幸福的事情。”
“我知道,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让姐姐你失望的。”谢雨宁坚定地说。
柯小艾长吁了一口气,三年以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知识的丰富,他会慢慢看到一个更开阔的世界,会把狭小的心房打开,会忘记这段幼稚可笑的感情,投身于无可限量的未来。
谢雨宁又接着说,“在奶奶家,我听姑姑讲了你的事了。她接了姑父的电话以后,哭了好久。说你的男朋友出车祸死了,你也因为参加婚礼被冯一梅刺了一刀,还有邹宁哥哥被泼了硫酸,我都知道了。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坐车回来,照顾你,安慰你。但是姑姑说,你已经出院了,是姑父怕我们惦记才没有及时通知的。然后姑姑说,那个沈钊伟是一个非常爱你的男人,你们本想结婚,共渡一生的。但是却没想到突然去世了,你遭到了严重的打击。我就一直在想,你会变成什么样?会变得我都不认识的程度吗?你还会不会对我那么好?你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温柔体贴,热情开朗?带着这些疑问回来,我看到你真的变了,脸色是那么白,眼神是那么黯淡无光。我知道,虽然你不对我说,但是你的心真的是伤透了。所以,我不会再伤你的心了,我会乖乖地听你的话,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而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为了我和雨辰,重新站起来,好吗?你不会不幸福的,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幸福的,所以,坚强起来,乐观起来,好吗?”
柯小艾泪如雨下,但却欣慰地笑了,“好雨宁,能听到你说这番话,姐真高兴。放心吧,就好好学习吧,姐一定会坚强起来的,就像你说的,为了你和雨辰,我也会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