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并不算风流的俏寡妇人间蒸发后的96小时内,一个村的408口人相继死去。
[引子]
2001年,彭丽与张玖平大学毕业后办了个电脑公司,经营二手电脑,生意一年比一年好。
2005年,两人买了房,结了婚,后来又购了辆国产小排量轿车,旅游黄金周便去自驾游。
[A. 融合]
一辆进口的旅行房车从高速路上飞驰而过,车上抛出一只方便面盒,在路边哗地炸开,吃剩的面、汤就铺了开来,像朵美丽的路边野花。这条高速公路穿过马兰村最北边的洼地,在这片洼地里,每年一到秋天,就会开满各色野花,一茬一茬,一簇一簇,很是好看。而今年野花遍地的时候,大学应届毕业生刘翰江在马兰村小学上班刚好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围绕着刘翰江发生了四件事:
一是他全权教授马兰小学一至六年级二十三名学生的所有科目;
二是他兼职村里的露天电影放映员,放一场电影村里对他个人补贴五块钱;
三是他分到了一间十平方米的宿舍,这宿舍是由村里最好的房子——材委办公楼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四是他与村里的年轻寡妇勾搭上了,眼下就要约寡妇来宿舍做“家教”。
寡妇来宿舍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三刻,这天正好赶上周末,是个电影放映日,刘翰江七点半准时把片子挂上后,就偷偷溜回了宿舍,正好七点三刻,没让寡妇多等,也没多等寡妇。
全村四百零九口人除了寡妇,其他人都在院坝里看着电影,这次的电影是《无间道》,刘翰江算好了时间,除去来回路程,起码有一个小时可以乐呵,基本上够了。因为平日里,那两层楼高的办公楼常有人出入,寡妇家也门对门户挨挨的住着街坊邻居,山野沟洞里更常有放牛割草的学生,所以要想和寡妇撒欢,也只好找这么个时机。
寡妇的男人死因不明,所以村里的人都视她为灾星,避而远之,可她却是个十足的美人,俏脸红唇,丰乳肥臀。未婚的年轻男人和已娶妻生子的大老爷们都对她垂涎,可灾星当前,谁都又不敢接近,只能远远意淫。
而刘翰江则和他们不同,他本就不一般,虽然四年多前他和这众乡亲一样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四年前靠着东拼西凑、砸锅卖铁和助学贷款上了大学,鲤鱼跳出“农门”,成了精,成了龙。一身学识,一脸斯文,一股迷人味道,自然打动了寡妇的寂寞心。
刘翰江急急地掏出钥匙,止不住激动地打开房门,匆匆地把寡妇推进屋去,然后转身看看四周,无人,再迅速地钻进屋去反锁上门,继而叹出了一口气,却又急促地呼吸起来——寡妇已经扑了过来,把舌头填进了他的嘴里。
[B. 违和]
”脱、摸、吻“三个字交替、穿插使用的前戏之后,刘翰江把寡妇推到床上,准备启动……
用这个吧,这几天可能不安全。如果一个寡妇怀上了,那她就是灾星中的灾星,甚至可能被活埋,所以寡妇推了推刘翰江提醒道,同时从褪下的衣袋里掏出几只安全套,那不是普通的套子,高档品牌并且有着增效调情的作用,自然不是在这样一个偏远山村里能弄到的东西。
寡妇的这一举动让刘翰江一怔,看到一个偏远山村寡妇拿出几只新潮高档的安全套,绝不亚于看到一个几十万年前的原始人掏出一只打火机,如此违和。
这个?你怎么有这东西?虽然以前都是用几元一打的便宜货,但刘翰江曾在室友的抽屉里见过这玩艺,而六十多元八个的价格更是一个收入微薄的寡妇所不能承受。
哎呀,你就别管了,快戴好上来。寡妇涩涩一笑,分开腿来,侧过头去,羞粉了脸……
三个套子用完的时候,闹钟正好响起,这是在提醒电影也快放完了,得去院坝里收拾。刘翰江套上裤子披上外衣,在寡妇的丰胸上吻出个紫印,闪出了门。寡妇也利利落落地收拾一通后,伸个脑袋出门左右张望,然后带上门消失在夜色中。
电影放完后,乡亲们说说笑笑陆续散场,而村小的前任老校长却凑了过来,说有个事请你帮个忙。于是两人来到僻静处,昏灯下,前任校长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哆嗦着打开纸包,露出一片花花绿绿的画面。
那是一叠VCD光盘,刘翰江定眼细看,看到一大片白色,以及小部分黑色的胴体,搔肢弄首,千娇百媚,叠加重合,甚至更有一些含苞待放、豆蔻沐雨。
这是?刘翰江指着光盘,一时语塞。
你不是能放电影吗?帮我放放看,听说这里面装的电影不少,我家里还有很多这种碟子。前任校长满脸堆笑,笑得脸上皱纹竖横。
这是VCD,和我们平时放的不一样,要用专门的VCD机来放。刘翰江感叹这老头哪弄的这一叠光盘,更感叹这光盘上和光盘里的那些含苞待放、豆蔻沐雨。
这时一个孩子路过,正是村小五年纪的女学生,她怯怯地给两人打着招呼,然后快速地消失了。刘翰江看了看光盘,又看了看前任校长,再看了看那女生的模糊背影,突地感到脊背里滚入一块冰。
VCD呀?有啊!我知道,魏阳乡供销社的张社长家有,去年买的,我和他以前是初中同学呢!
魏阳乡?那不是很远,要翻四匹山。
没事,明天正好学校不上课,我用驴车载你一块去借回来,你帮我放,你知道,咱们乡下人,弄不会那玩艺。
前任校长在刘翰江到任后就主动把一切工作都交给了他,平日里对他也很好,隔三差五还端点家常菜来,让刘翰江感动,也觉得亲切。可他没想到前任校长会有如此亲切,亲切得把他当成了兄弟,这档子事也要招呼上他,所以这让刘翰江摆不起架子,只好答应下来。
看着前任校长一拐一瘸地隐入黑幕,刘翰江抬头望向天空,早就暗下来了,但星星和月亮却很明亮,像家乡的天空,清澈、浩瀚,不像城市的天空,污浊、压抑……
[C. 交易]
前任校长的的毛驴车上除了载着两个人,还有一个不小的箩筐,箩筐中有一只不大的编织袋,里面鼓鼓的。
这袋里装的啥?刘翰江拍了拍编织袋,里面似乎装着不同种类的东西,有的软,有的硬;他再拎了拎编织袋,一只手竟差点没拎起来。
给张社长带点“杂包”,我平时也用不着这些东西,就算他用不着,好歹也可以放在供销社的小卖部里卖,能换点钱;找人家借东西,总得拿点儿啥表示一下。前任校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进口香烟,抽出一支点上。你咋不抽烟呢,可惜了不是。他边吸边说。
是些啥东西呢?刘翰江向来好奇,而他更好奇的是除了前任校长,这村里的人常常叨着外国烟,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这类烟让这里的人们叨着,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我也不知道,杂七杂八的,啥都有,有些我还真叫不出名来,嘿嘿。前任校长憨憨地笑着,扬起鞭,加快了速度……
午饭过后晚饭之前,驴车到达了魏阳乡,虽然他俩早上五点半就上路了。驴车来到供销社的时候,正巧张社长在屋外晒太阳,躺在一张极时尚的沙滩椅上,半睁着眼睛听耳塞,刘翰江眼尖,看出那是一部MP3播放机。虽然这是在乡镇,比村里要“发达”和“先进”许多,但这张沙滩椅和MP3播放机的出现,却仍然显得颇为另类。
这两样东西都是我送给张社长的,热天我来问他借电风扇,他家也用不着风扇,有空调呢!前任校长在刘翰江耳边轻轻说道。刘翰江哦了一声,心里怎么算,都觉得那把沙滩椅加MP3播放机的价钱不比一把电风扇低,更何况电风扇只是借,而那两样东西是送。
张社长,天凉快了,我给你送点东西来,看看用得着不。前任校长落坐后喝了一口茶,就把编织袋放桌上放,然后麻利地解开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几包外烟、一盒玉兰油、一瓶舒蕾洗发乳、一双崭新女式凉鞋、一只光电鼠标、一袋尿不湿、一根短节鱼竿、一把蒸气熨斗、一副红木国际象棋、一听高乐高、一瓶可口可乐、一罐韩国原产泡菜,以及几块进口巧克力——刘翰江一边暗自念着,一边暗自吃惊着,一边不可思议着,但又忍不住地暗自念着。
此时此刻,那编织袋在刘翰江的眼里就像是多拉A梦的百宝袋,可以装着任何奇妙的东西,可以带来永远无法预知的神奇。当前任校长取出一件写着“一路平安”字样的吊挂小装饰后,口袋里终于干净了,而刘翰江也咽了一大口口水,直直地看着这两个陌生的老头。
你这是干啥呢,见外了见外了,我们兄弟两个,不要这么客气;这次有啥事呢?张社长裂着嘴弯着眼睛推辞了两下后问他,眼睛却老实不离开桌子上那堆东西。
哎,你知道我们那条件不好,除了中央台,别的就没啥可看,孩子想看看什么香港明星,我就想问你借借VCD机回去让孩子开开眼,不然他老跟我闹得慌,呵呵。前任校长表情异常丰富地笑着说。
后来,不出刘翰江的意料,张社长爽快地答应了,还留他们吃了晚饭。接着鉴于天色已暗,不便行路,两人就在乡支部的招待所里住下,打算明天清早往回赶。
我出去转一圈,抽支烟,你要不要一起?前任校长说。
我不去了,累了。刘翰江当然明白他要去干嘛,而且可能出来借VCD机也只是个借口,因为马兰村里没有这种业务,而惟一有可能开展这个业务的女人也给自己“教育”和“感化”了,于是像前任校长这样的男人们,只好坐着驴车走上半天来乡里尝尝鲜。
[D. 吃面]
夜深,刘翰江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思恋寡妇,而是一闭上眼那只编织袋就在眼前飘来荡去,像个游魂,让他灵魂出窍,魂不守舍。那些东西他是从哪弄来的?那根本不是属于这里的东西!刘翰江突地翻身坐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一切对他来讲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此前后,刘翰江也曾多次打听过,可乡亲们和把他当兄弟看的前任校长几乎是同一态度:回答多闪烁其辞,或避而不谈,或转移话题。这便让刘翰江脑里的问号更大了,甚至与他赤裸相对、心与心零距离的寡妇也对这个问题采取了回避态度,一笑而过。
但刘翰江不能一笑而过,凭他的直觉和本科生的大脑推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深藏的秘密,于是决定继续从前任校长和寡妇身上入手,查出这一系列奇怪的真相。
他明白,村里人当他是外人,虽然他和前任校长情如兄弟,与漂亮寡妇辗转床第,但他仍然只是一个外人,可他要努力地进入马兰村乡亲们的内心世界……
鸡刚叫过第二遍,满面红光的前任校长就叫醒了刘翰江,他似乎才回来不久,却毫无睡意,精神爽朗。
这么早?再晚两个小时起,赶半天路,一样能在吃晚饭前回到马兰村,可前任校长这么早就叫醒他,不免又让刘翰江奇怪。
绕路去红旗村一趟,见个熟人。前任校长说,并递给他两个馒头,叫趁热吃。
见什么人?刘翰江接过馒头吃起来,然后打开暖水瓶倒了杯白开水。
现在说了你也不认识,去了你就明白。前任校长笑笑,笑得深邃而颇有张力。
于是刘翰江就抱着用布裹好的VCD机,以及电线、插线板和几盘VCD光盘坐上了驴车;前任校长则高高扬起鞭子,那架势像是在驾一辆六匹马的马车,威风八面。
驴车来到红旗村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时间,前任校长就带着刘翰江进了一家小店,内有面条、炒菜、烩饭供应,而那碧玉年华的老板妹妹也很是惹眼。前任校长接过老板妹妹端来的杂酱面,递过钱去,顺带着握了一把她嫩俏的小手,然后说别走,叔叔这有东西送你。
老板妹妹就停下来认真地看着他,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小包,包上印着“香奈儿”的商标,然后他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套女人的化装用品,外加几张极卡通的贴纸,问老板妹妹喜欢不。
老板妹妹见了这东西,原本明丽的眸子就更加明丽了,一叠连声说喜欢,脸也笑得红艳笑得灿烂。全送给你了,前任校长笑着说。老板妹妹又一叠连声说谢谢伯伯,花了有差不多十秒钟并且用了些力气,才顺利地从前任校长手里接过那些“礼物”去。而一直在忙活的老板也恰到好处地咳了一声,前任校长就收回手来,嘿嘿笑开。
要见的就是这姑娘?刘翰江低声问,却得到否定的回答。
吃过午饭,两人驾着驴车向村子的深处赶去。虽然这只是个小村落,可刘翰江觉得这并不比刚才的魏阳乡差,而同样是属于八平镇的马兰村却又是另一翻景象,这一时让刘翰江生出好些不平衡来,心想当初要是分来这个村里教书就好了,哪怕只当个小小的班主任或科任老师。
这村比咱们村好不少呢?刘翰江问。
是啊,高速公路在红旗村征的地多呗,平均分下来,一户至少得了两、三万块!前任校长很是羡慕地说。我们村不行,只征了百十亩地,给的钱还不够盖两幢好楼;但我们那段路也还算个福地。前任校长继续说着,然后顿了顿,停止了话题,因为目的地到了。
[E. 问号]
目的地是一排砖砌的围墙,一人多高,不能直接看到围墙的里面,围墙上开了一扇绿色的铁门,看上去相当森严。正当刘翰江纳闷这里是不是看守所的时候,铁门打开来,走出一个极瘦的男人,年纪比前任校长小不了多少。他把他们迎进了铁门,铁门里是个大院子。
你打个电话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那极瘦的男人说。
亲自来的好,反正也是顺路,昨天去魏阳乡办了点事。前任校长推回极瘦男人递来的烟,递过自己的烟,说抽我的。
好好,抽你的,好烟呢!那男人看看递来的烟,眼睛里放着光彩。办啥事呢?不就是鸟事嘛!然后猥琐地笑开。
趁前任校长和极瘦男人侃烟的功夫,刘翰江环顾院里,发现这似乎是一家废品收购站,旧报纸、旧纸版、旧铁锅、废井盖、破农具,以及烂掉的汽车轮胎,还很不少。
两支烟后,前任校长和极瘦男人道别,然后驾着驴车与刘翰江一同向马兰村回去。刘翰江知道刚才的废品收购站就是前任校长此行的目的地,但他不明白前任校长会与一个收废品的有什么业务上的往来,不过离开的时候他曾听到极瘦男人说等忙完了这段时间就到马兰村去。于是就问前任校长,来找这废品收购站的作什么,前任校长想了想,说村里有些破铜烂铁,放着也是放着,就想叫收废品的来收走,还能换点钱。
说到这里,就想起来要刘翰江回去后写个公告贴出来,让乡亲们把家里的破铜烂铁都收上来,到时候统一卖了钱好打几口井。刘翰江说这事不是应该村委会来办吗,我们来写合适吗?言下之意是在怀疑前任校长怎么会有办这件事的权力。
我这不是就到村委会工作了吗,前天才开会决定的。前任校长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得意地笑着回答。这事你回去先别给人说,下周一朝会的时候村长会宣部的。
哦!刘翰江也意味深长地笑了……
村长在宣布前任校长晋升村委会宣传部决定之后,前任校长在会上满怀激情地发言,说一定要把马兰的宣传工作做好,要让马兰村上报,上电视!
村长在宣布前任校长晋升村委会宣传部决定的当天晚上,正在备课的刘翰江听到有人敲门,他知道是前任校长来了。走吧,去我家,帮我放放电影。前任校长说。
前任校长家里此时没别人,就他一个。他老婆前两年犯病死了;大儿子去年就到七雄县打工了;小儿子今年刚上初中,做完作业后便不见踪影。
放吧,你也来一块儿看。前任校长说着从床下拉出一个纸箱,打开纸箱后,里面装着满满的盘光,刘翰江估计了一下,至少有五百盘。在他心中的问号就像个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有要爆炸的危险。
虽然前任校长家的电视机比较老旧,但好在还能接上VCD机,放电影。
电影里的画面连见过世面的刘翰江都觉得恶心,那是一种因为三观尽毁而从各个内脏器官里反馈出来的一种恶心。
但他不得不陪着前任校长一起看,因为他打算接下来与他喝顿酒,看能不能让他酒后吐真言,以化解心中那问号。
当四、五支花骨朵被强行催放,露出艳红水嫩的花蕊,流下鲜红晶莹的花露后,前任校长一阵长长的哟呵声,带着一脸愉悦和舒坦。
怎么样,好看不?前任校长问刘翰江。很精彩,很好看,很刺激……刘翰江一连说了好几个“很”,接着又赞美了一番前任校长的品味和弄到这种好片的手段,最后提议喝酒,祝贺他晋升村委会负责宣传工作。
但刘翰江没有想到,前任校长的酒量极大,一坛土制高粱酒竟没有把他弄到吐真言的承度,反而差点把自己和寡妇那点风流事给抖了出来。
我知道,你是想把我灌醉子,好打听消息。前任校长把坛子口朝下,看着最后几滴酒滴进碗里,然后抹了一把嘴说道。
是,我是不明白,你们咋会有哪些东西呢?外国烟、VCD光盘、鼠标、国际象棋、高乐高、进口泡菜,这太奇怪,太他妈的奇怪了!我搞不明白!刘翰江哇的一下吐出胃里的东西来,然后带着哭腔自言自语。
不是不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你,你他妈的毕竟是个外乡人!前任校长也大着嗓门说道。过段时间吧,也许过段时间……然后又低声地补充着……
[F. 招供]
一个月后,马兰村北边洼地的野花开到最后一茬,这一茬开得特别繁盛,繁盛得有近一米高,人若俯下身去,就会完全淹没在这片烂漫的花丛中。刘翰江和寡妇就缩在这花丛里,黄昏的霞光透过花和茎叶的缝隙照在他们赤裸的身上。
刘翰江早已不满足在那狭窄的屋里与寡妇缠绵,做为一个乡野里长大的孩子,他更愿意在绿草红花中,蓝天白云下自由地驰骋,像草原上的骏马那样。虽然有被发现的危险,可这种危险却成为一种“危险的温存”,更能令他刺激、兴奋。
可真好看。寡妇在他身上眺望西方,绚丽的红霞,一地的野花。
你还浪漫。刘翰江在她身下浮起嘴角,红霞是背景,野花是点缀,眼前的女人才是画中的主角,一起一伏,一颤一抖,一扬一抑无不牵动着他的心,他的神经。黄昏的风吹来,令他打了个长长的冷颤。
是你教的。寡妇的脸早已是绯色,所以就算现在她羞羞地说着,也看不出来红没红脸。
告诉我,这种套子哪来的。刘翰江换位在上,突然地问道,并停止动作相胁。寡妇不忍沸水加冰、悬崖勒马,无奈泄露了一句“天机”,说是在路边捡的。
哪个路边?
就那个什么高速公路呗!快动,快动,我都招了你还不动……
这段穿过马兰村北边洼地的高速公路正好是个坡道,由于地形的原因成好几个连续的S型弯,且路面都高出地面五、六米,有的路段更是形成涵洞和短桥。
这种路边能捡到安全套?刘翰江搂着寡妇来到路边,抬头望着高高的路基。
车上仍下来的吧。寡妇有些紧张地说着。
车上怎么会仍下这东西来?并且是新的,从没用过。刘翰江越发觉得奇怪,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身边的寡妇。
我,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是车上颠下来的吧。寡妇解释着。
这倒也可能,但这路平平整整的,怎么会有车颠出东西来……刘翰江将信将疑,但也觉得寡妇的话有些道理,同时见天已晚,便搂了寡妇回村去。离开的时候刘翰江注意到路基下面的荒草地上有一滩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油。
在他们离开后,那滩黑油旁边的荒草地上,一只甲虫因为大限已到而掉落下来,六脚朝天的挣扎着,这时过来了两只黑色的小蚂蚁,摆弄触须打探着,然后一只蚂蚁离开,另一只则留下来围着甲虫转悠。它转悠了没多久,离开的那只蚂蚁就带着数以百记的蚂蚁回来了,它们蜂拥而上,不一会就各自扛着甲虫的碎片离开了。冬天很快就要来到,它们这是在为过冬储备食物……
这天晚上,前任校长又一次敲开刘翰江宿舍的门,不用问,他又是来请他放电影的。现在的刘翰江每周要放两场电影,一场是大电影,放给所有的乡亲们看;一场是小电影,单独放给前任校长看。
放完电影后,一坛白酒、两碟小菜、三拳四令也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今年几岁了。前任校长夹了颗卤花生往嘴里放,问他。
二十四。刘翰江也夹了一块卤豆腐干往嘴里放,答道。
在我们村这年纪早该结婚了。前任校长就了一口酒,说道。
在我们那也是,但出来上学就耽搁了,呵呵。刘翰江也就了一口酒,笑道。
大哥给你介绍个吧,村东杨屠家的闺女,今年满十七了,奶大屁股大,能生。校长眯着眼睛冲他猥琐地笑着。
十七?太小了点吧?刘翰江有些吃惊,但又不是特别吃惊。
嘿嘿,你是有人了吧?前任校长突然一针见血地问。
没,没有啊。刘翰江急着解释。
寡妇是个灾星,你自己小心点,小心克死你;她有病,疯病,常说疯话,不要多听,听也不要听进去了,左边耳朵眼儿进,右边耳朵眼儿出。前任校长一口气说了长串,刘翰江只能屏住气听,半点插话和表示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吧?终于在前任校长换气的间隙,刘翰江说。
什么不会!你和她睡可以睡,但她说的话你不能信,不然别怪我话没说在前头!前任校长突然目露凶光,在昏黑的小屋里,面孔更是显得狰狞。与以往那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形象截然相反,出乎刘翰江的意料。
哦。刘翰江嘴里明白,可心里不明白,他越来越觉得这村里有鬼,但他却连鬼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G. 抓痕]
喝酒回来后,刘翰江的头痛得厉害,他猜是下午与寡妇在草地里驰骋时受了地里的湿气,着了凉,晚上又喝了酒,所以湿气上窜所致。吞了两颗散利通后就裹进被窝里睡下了。
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寡妇衣衫残破,遍身伤痕,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在她身后是数百个手持锄头、铁铲、扫耙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高喊着打疯子,打女疯子,那阵仗像回到了几十年前某个动荡的年代。
寡妇摔倒在他面前,趴在地上抬起头,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脚。他问她怎么了,她张口要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的舌头被剪掉了,于是只能举着个安全套给他,另一只手又指着北方。他接过安全套收好的同时,愤怒的村民们赶到了,他把她挡在身后与他们理论,却被当头一棒。
迷迷糊糊中,看见寡妇被村民们拖走,她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脚,像落水的旱人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像地狱里的冤魂要抓住救赎的绳索,竟在他的脚上抓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扯下一些皮肉来。然后,刘翰江就醒了。
醒来后他在村卫生所里,卫生所就在他宿舍旁边一间屋。见他醒了,一个十七、八岁的胖姑娘笑盈盈地过来,说你总算醒了,昨天晚上你发高烧,还好前任校长找你时发现了,就把你送来,刚才医生给你打了退烧针,你已经不烫了。
刘翰江摸摸额头,不太烫,再摇了摇头,还有点痛,仍是昏沉沉的,便问那胖姑娘是谁。那胖姑娘腼腆一笑,说我是杨屠家的女儿。刘翰江怔了怔,接着哦了一声。
你出了好多汗,我已经帮你把湿衣服换下来洗了,你就先休息吧。说完,胖姑娘扭开渐红的脸。刘翰江拉开被子,看见自己一丝不挂,内衣都给洗好挂在房间里,外衣也叠整齐了放在床头,上面还放着一套崭新的内衣。于是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满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了。
胖姑娘听了乍高兴,笑着一张圆圆的脸过来坐在床边,含情脉脉地,时而偷看他的脸,时而把眼神逃开。
刘翰江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屋外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村长在广播里说今天有项重要工程,要集体出工,完了按人头分配。在刘翰江的印象里面,这个大喇叭很少响起,在他来到马兰村后一共只响过三次,前两次他都在上课,所以不用参加,而这次他又患了病,自然也不用参加。
可那个胖姑娘却露出欣然的表情,她明显是想去参加这项集体劳动的,可她似乎又被安排在这里照顾刘翰江,所以有些左右为难,继而攥着手心小声说倒霉,去不了,分不了,家里又要比别人得的少。
刘翰江看出她的意思,说你去吧,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胖姑娘一听更高兴,连声叮嘱他好好休息,别出门,哪也别去。这话让刘翰江觉得蹊跷,在胖姑娘正要出门时问了一句,是什么工程,你这么想参加?姑娘天真地笑笑说,村长不让我给你说,说完挤出了门,门外的走道上传来浑厚沉重的跑步声,由近至远,由大到小。
胖姑娘离开后,刘翰江努力地撑起身子来,再摇了摇头,头痛似乎比刚才好些了,于是决定出门,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工程,让村里的人像分蛋糕一样的急于赶去参加。他穿上衣服后,手下意识地伸进袋里掏钥匙,却摸到一个令他汗毛竖起的东西——一个安全套。
他仔细看着这个安全套,外包装有些皱皱的,上面有点泥,甚至有些许血迹;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一屁股坐在床上,抬起脚来看,这一看,让他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两只脚的脚腕处均有几道新鲜的伤痕,那是人的指甲留下的……
[H. 日记]
刘翰江来到马兰村北边的洼地时,太阳已经要没入西边的山脊。当他接近高速公路前,就听到宣闹的人声,嗡嗡的,像是围着腐坏西瓜乱飞的苍蝇。当他来到一处接近高速公路的小岗上时,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群人正在高速公路的路基下忙活着,那地方正是上次和寡妇到过的地方。可寡妇现在已经消失了,人间蒸发了,因为刘翰江相信寡妇没有在这一群人里面,他甚至更愿意相信她已经躺在这座山岗另一边的那座新坟里了。
黄昏的风又一次吹来,令他打了个短短的冷颤。在夕阳的余辉下,马兰村的村民们正忙着从一辆翻下来的大货车上搬东西,他们要努力赶在天黑前搬完,不然,就只有点上火把,或等明天来搬了。
那是一车冻肉,鸡的,鸭的,还有鹅的肉,甚至还有一些形似黄鼠狼的动物尸体。它们装在纸盒子里,纸盒子装在大卡车托着的冷藏箱里,估计有好几吨,够村子里吃上半年了。村民们有条不紊的忙活着,像是经过训练,一些负责从冷藏箱里搬,一些负责传接,一些负责将冻肉装上驴车,那几部驴车里就有前任校长的那一辆。
村民们神情木然,全不管从驾驶室里爬出来,躺在路基上打电话的司机;村民们又神彩飞逸,积极地把卡车里的货往驴车里腾有说有笑,欢天喜地。
刘翰江觉得脚痛,似乎不能站稳,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太阳也在这时潜下了山去。当一辆警车载着两个警察到来的时候,马兰村的村民们已经点上了火把,并从传递货物的人群中分出一部分撑火把照明。
一个警察扶起受伤的司机,一个警察撑着嗓门叫乡亲们停下手来,并说了一大通关于违法和犯罪的东西,可村民们仍然自笑自的,自搬自的,根本不理会他的命令和招呼。只当警察急了,从他们手里拖过货物并放到一边,或拉开他们命令不要靠近时,村民们暂时停下手,而当警察转身招呼其他人时,刚才被制止的人又接着捡起货来,又继续从车里搬出东西。
这让警察急得直跺脚,一边打电话请求支援,一边再次命令他们不要接近,最后不得不向天鸣枪示警,人群先是停下来,退了两步观察,然后又继续。货物搬完后,村民们又开始用手上的工具在车身上敲敲打打,有的掰下了后视镜,有的撬下了轮胎,有的拆下一根油管……
当武警战士在山洞里发刘翰江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在这五天时间里围绕马兰村发生了四件事:
一是村子被铁网和石灰圈了起来;
二是来了很多武警、警察、医生,以及穿防护服带呼吸器的特种人员;
三是村里除了蟑螂,就没有更大的活物了;
四是前任校长的心愿了了——马兰村上了报纸,还有电视。
队长,这有一个活的!年轻的武警战士像发现了黄金一样兴奋地叫着,一边指着山洞里的刘翰江,一边招呼同伴前来……
在城里医院的隔离病房度过十四天后,刘翰江接受了几个戴墨镜穿中山装的人的询问。他承认他在山洞里被发现时,身上的两个纸本子不是他本人所有,他承认他没经允许拿了这两个本子,属于偷盗行为,除此之外,他拒绝回答一切问题,直到他从一个戴墨镜穿中山装的人嘴听说其中一个本子的主人已经死了之后,才流下两行热泪,开了口。
那两个本子的主人,分别是寡妇和前任校长。
[ I. 主人]
寡妇的本子是本日记,其中几篇写着:
这将是一趟愉快的旅程,我们要一起度过一个美丽的假期,并在假期结束后给大家一个惊喜,我们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们的行程,嘻嘻……
我醒来后躺在一间狭窄的房里,他们告诉我玖平死了,他们就是那些看着我们受伤却见死不救,反而拿走我们东西,拆掉我们车的人……
他们不让我离开村子,每天都有人在监视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会死在这里,不是被他们杀是,就是老死,可我的家人,也许至今还不知道我身在何处……
玖平没死,他每天晚上都会来看我,但他却从不亲我,于是我只好找了个城里来的大学生亲我,他是来教书的,他会和我一样,死在这里……
在日记本中还夹着一张残缺的驾驶执照,上面的照片正是寡妇,姓名一栏写着“彭丽”。
前任校长的本子是账本,其中关于今年的记着:
1月20日,大货车,分了一百七十包烟,外国字的,我不认识;
3月4日,小面包车,分了一些吃的,有面,有花生,有瓜子,有兑水喝的;
4月25日,小轿车,一些像镜子样的圆形塑料片,有好几大箱,上面都是光屁股,我让村长全给我了;
6月6日,小货车,三件女人的衣服、两双女人的鞋、五瓶抹脸油……
十个月后,刘翰江再次走上了讲台,他面对的仍是一群小学生,他们的父母有的是白领,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公务员,有的是警察,有的在外企工作……他们都是城里的孩子。
今天我们讲的主题是“四个现代化”,同学们以后都要为四化做贡献,做未来的主人。刘翰江带着职业的微笑说着。
老师,什么是“主人”?一个学生举起小手,小姑娘眨着纯净和无知的大眼睛。
主人?主人……刘翰江喃喃自语道,此时,他的思想已经飞回了十个月前,飞回了马兰村,飞到了车祸现场。警察极力说服着村民们停下手中的动作,告诉他们擅自捡拾路边的东西是违法行为,要负法律责任。
违法?路边掉了钱,不捡白不捡!前任校长在一群人中冲着警察大声道。
这是别人掉的东西,是属于人家司机的,你们没有权力捡!警察也大声解释着。
别人的?这地就是我们的!是我们马兰村的!是当年老人家分给我们的!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掉在我们土地上的东西,那就是我们的东西,我们的东西我们就有权力捡,谁也管不着!村长一口气说话的功夫刘翰江早就见过了,可警察没见过,所以他想了半天,说土地是国家的,不是哪个人的,也不是哪几个人的!
是国家分给我们的,我们有地契!上面写了,这块地上的所有收获都归马兰村公社集体所有!几百上千年前我们祖宗就住在这里,这高速路就是从我们的祖坟上修过去的,以前我们在这里种地,全村老小吃的都是这里种出来的,这里是片高产田。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
听到这里,刘翰江想跑,跑到警察身边,让警察带他离开,可他脚疼走不了,于是他喊,可又没能让警察听到。天更黑了以后,整个卡车也被肢解开来,一件件地由驴车拉走,只留下一滩黑油。而刘翰江也失足掉进了山洞里……
思绪飞回来后,刘翰江看着一脸奇怪的学生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对刚才提问的那个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只是因为故事到止结束,所以我们听不太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后记]
刘翰江被救出的半年后,新的马兰村段高速公路开工了,这条路是要代替原来的那条路。原来的那条路弯多坡陡,现在的这条路弯少坡缓,专家称,修好后,能大幅减少该路段交通事故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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